今日早间，桑桂的眉宇间隐含一丝戾气将颓然压制下去，从前与他针锋相对时，他总是意气风发，尽数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如今竟显得力不从心了。

  “父亲，今日早朝都议了些什么事情？”

  裴九儿一向看不上陈暮雨，以前就处处欺负她，如今局势虽然变了，态度变了，但心里却始终没有转变过来，总想处处压她一头。

  进内侍府的提议是她提出来的，裴厉只是略一犹豫便被她说服，家中的女诸葛，比男儿更有主意。长子裴子建丧命边境，次子裴子城被人废了命根子，虽说如今勉强好些，但府上的丫鬟一个也没能怀上，只有之前的通房丫鬟肚子争气，两个多月了，一定得保住！

  提起这个他就生气，恨不得把桑桂碎尸万段！他府上的姨娘有孕了？八成是别人的种！

  命里无子，他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把内侍府选拔的章程确定了，陈暮雨下令从整个易阳城的女眷中选拔，虽说稳操胜券，但你也要小心应付，别大意。”

  裴九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以为是，看不起别人。知女莫若父，裴厉不反对她高傲，但要分轻重，尚书之位她志在必得！

  “放心吧父亲，女儿定不会给父亲丢脸！”

  女官，她裴九儿要名留青史！

  与此同时，桑桂也是一样的想法，大好的一个安插眼线的机会，他又怎么能错过！

  “开泰，将后院所有念过书识字的女人叫过来！”

  眼下再去培养亲信已经赶不及，京机衙门负责通知下去，明日开始接受报名，限时三日。三日后在京畿衙门开展初试，筛选出来字迹工整且懂基本运算的女子进入复试，复试考核四书五经治国谋略，选拔出十人进入殿试。无论是否被选入内侍府，这十人都会留在宫中，落选的女子会被安排在宫内掌事，成为掌事姑姑。

  因他一直瞧不起女子，眼下手中并无可用之人，唯有后院那些“玩物”，勉强可以算是能信之人。莺莺燕燕一大群，得知王爷召见，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足足半个时辰才全部集合。

  桑桂抬脚迈出书房，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脸色黑沉。放眼望去，好像看到了青楼的妓子，一个个浓妆艳抹参差不齐的模样，去当女官？呸，当宫女都嫌弃她们不够端庄！

  开泰是个有眼力的，见王爷拉下脸来，赶忙斥道：“都穿的什么衣服？回去换掉，不知道王爷喜欢素净的吗！”

  美人们眼波流转，都盼望桑桂能多看他们一眼，遭到管家的呵斥才意识到王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原本以为王爷只是召见自己一个，到了才发现竟是所有的美人都到了。

  先前周芸娘还抱怨着周芸溪走得太快，不让她好好打扮，先在却开始幸灾乐祸，打扮了又有什么用，王爷喜欢天生丽质的！

  几十号人里只有她和周芸溪打扮素雅，旁人都是大红大绿，好不俗气！

  美人们一僵，偷瞄王爷的神色，不甘心的垂头，准备回去。

  “算了，识字的人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桑桂不耐烦地摆摆手，府里的人大多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有从青楼里送来的未**的妓子，识字的人本就不多。这么一说，大部分人只能愤愤的离开，只剩下七八个人站在原地。

  周家没有败落之前，周芸溪一直帮父亲打理店铺，不仅识字也略通诗书，周芸娘只是简单的认识几个字，王爷要求的是识字的人留下，当即站在原地没有动。

  留下来的其他几个美人是青楼里面准备培养的头牌，桑桂瞧上了，便抬进了府中。

  七八个人已经超出了桑桂的预期，满意的在几人身上扫视一眼，目光落在周芸娘身上，冷声道：“你退下。”

  原本还有些得意的周芸娘目光闪烁着看向桑桂，自以为在他心中的地位与别人不一样，柔柔的叫了一声，声音能酥到人骨子里去。

  “王爷，我……”

  “退下！”

  他本就不耐，不喜欢自己的权威被人挑衅，周芸娘咬咬牙，面色羞红的离开了。

  剩下七个人中，周芸溪是穿着最素净的，白衣青衫未施粉黛，年纪虽不是青葱少女，模样却是极好的，大气温婉，气质稳重。

  “开泰，准备笔墨，让她们随意写一篇赋交上来。”

  不限定题目，只要求一炷香之内将写的东西交上来，拿到纸笔的时候，她们也未曾反应过来桑桂此举的用意。有的人干脆背了在青楼里学的诗词歌赋，洋洋洒洒写上几页，有的人则绞尽脑汁写些风雅的词汇。

  梅花小楷、正楷、柳体，每个人的字迹不一，却是极漂亮的，开泰满意的扫视一圈，进屋禀告去了。

  周芸溪吸气，蘸墨落笔，一手漂亮的行书自成一派，干净利落，笔锋斗转之间，一片磅礴大气的《咏史赋》跃然纸上。

  前人作《史赋》流传天下，她这一篇赋只是截取了其中一段进行褒扬点评，用辞抑扬，虽不如大家之作深奥，但胜在朗朗上口。

  篇幅不长，以史为鉴，道理浅显却让人眼前一亮。配以流畅的行书，都起来直教人心旷神怡。

  咏的是前朝奇女子花间客，咏她不因出身而低贱，不因富贵而苟合，安于花间，隐于南山。世有花间客，无独有南山。

  既不显露野心，又向世人表明高贵的品性，即使是桑桂也没有想到府中竟还有这般女子。

  “不错，富有才学才能写出这般文字，明日去给她报名吧。”

  其他人的字写的不差，但对比起她来说，徒有其表而已。

  “那其他人……”

  开泰的意思是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话还没问出口，桑桂嗤笑一声打断他。

  “一个足矣，其他人别出去丢人了。”

  裴厉家里有个裴九儿，他又怎么能输给裴厉呢？

  “是。”

  开泰不敢多言，着手去处理这件事。

  京机衙门很久没有这么忙碌了，接待朝中重臣的同时还要向外广发告示，朝中要招女官，像前朝的科举一般无论身份贵贱，只要是能识文断字的都可以报名。

  以前斗得有多厉害与平民无关，可如今要招女官，人人都可以参加，又怎么会无关呢？一时间涌在京畿衙门之前的人越来越多。

  张允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刚送走安乐王府的管家，安平王府的管家开泰又到了门口，不得不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