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你怀疑……”

  女子的声线拔高，意识到自己过于敏感故而压低声线。

  “据说前朝太子莫思贤随着东宫的大火化为灰烬，锦阳城也被一把火烧了干净，这几十年来从未听到过任何消息，皇室的人只怕都随着那场大火……”

  放火烧都，火光掩埋了多少人的雄心壮志，沧海桑田，锦阳城如今成了北齐的都城。锦都，守着这么一段过往，守着前朝留下来的南苑梅林，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女子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天下苍生对上位者而言，不值一提，哪怕是想到当年的惨状，眸光里也没有任何温度，话头却就此打住。

  说到这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宇文明俞嘴边染上笑意。

  这么多年了，父辈年轻时候无比辉煌的前朝，就连传国玉玺都能提前藏好，真的不会有幸存者吗？真的不想，东山再起吗？

  不必再想也不必再试探，只要找到传国玉玺，隐藏多年的前朝余孽就会一一浮出水面。

  “姑姑，明天起程吧，在李国守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收网了。”

  淡漠优雅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远，宇文芷钰微微有些愣怔，她这个侄儿心思缜密，思维跳跃的让她险些接不上话。

  “好，我明天就出发。”

  为了动云霄宫，姑侄两人唱了一场双簧，却还是没能瞒住聪明人，李国在别人眼里是铁桶，密不透风。但在他眼里，却是一块肥肉，猎人花费毕生心血挖的陷阱，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宇文芷钰也明白这个道理，花费了十年时间才在李国站稳脚跟，天边风云突变，她也不允许有任何变故。

  栏杆外面只剩他一个人，除了巡逻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偶尔响起之外，寂静的仿若被天地遗忘一般。西魏的皇宫带着异域风情，在夜色里仿若驻足的少女，美丽妖娆，华贵典雅。

  就如同宇文明俞浩亮的双眼般，闪着璀璨的光芒。只是终究太孤单了些。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双狡黠的眼睛来，黑漆漆的望着他，在云霄宫上转身跳下冰崖的女子，是为了成全穆邵凌的义？

  聪慧狡黠的女子，可惜在地宫里太过混乱，否则带到身边来，应该……会热闹些。

  而被他惦记的女子，在分析完陈国的局势之后，被穆邵凌带着回了客栈，他们的身份是进城投奔亲友的小夫妻，易阳城中有各路势力的眼线，现下正是关键时期，对外地来的人格外被注意。

  悄悄的走又悄悄的回来，虽说白日里睡了一会儿，但劳心劳力谋划了半晌，这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穆邵凌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在油灯下铺开宣纸，蘸墨执笔，只略加思索便提笔写下一行字，待墨迹干后，将纸条团起来，用蜡封好放在腰间。

  屋子里清浅的呼吸声说明玉淑离已经睡沉，走到床前在她额间印上一吻，熄灭火烛，翻身上了楼顶。

  另一道身影坐在屋顶上，眸光低垂，却一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抬眸看看眼前的人，又低下头，手中捏着一个香囊，散发着淡淡的，与他身上无异的竹香。

  见他过来，不着痕迹的将香囊塞到怀里，站起来。

  “我离开一下，她就拜托陆兄照看。”

  穆邵凌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知道他一直守着他们也没有生气，因为她不会武功，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留在身边也能安心许多。

  穆邵凌薄唇紧抿，对陆离，他保持怀疑，但玉淑离信他，他也会尊重她的意见。毕竟陆离跟了她这么多年，贴身保护，就算他此时把穆落安排给她，也比不上他们的情谊。

  陆离似乎不爱说话，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以沉默来应对他的要求。记得以前他还会反驳他一句“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开始像个隐形人，偶尔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穆邵凌没有过多停留，朝着一个方向，转瞬消失在夜色里。陆离扭转视线，将目光从他离开的方向收回来。

  他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她需要的光明正大的身份。穆邵凌，很好。

  梅阁沉寂在暗处，想要复出，必须要找一个光明正大的依附。他，给不了。

  心口是沉闷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她嫁给穆邵凌那天起就一直伴随着他，有多少次想带她走，把她拉回身边，却只能无奈放手。

  这种感觉，他是，爱上她了？

  陆离摇摇头，唇边苦笑，以前是他不想承认，现在是不得不承认，却又无可奈何。心中的苦闷无人倾诉，天下间知道他的秘密的人只有一个，可这个人却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想起穆青那张脸，半个月前见过，似乎更苍老了些。

  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陆离翻身跳下去，落在二楼的窗子上，轻轻一挑便掀开窗子，双脚落在地上没发出半丝声响，床上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陆离走上前去，天热女子的手臂露出一截搭在床沿上，秀发铺在身下，有几缕不太听话从被子里滑落出来，如锦缎一般。

  伸出握惯兵器的手，略有一些停顿，最终还是落在黑发上轻轻抚摸，发间的温热隔着厚厚的老茧也能感觉到。再看向那如玉藕般的手臂上的红线时，整个人一怔，血气上涌，指尖的温热变成炙热，烧灼着他闪电的缩回了手。

  心口扑通扑通，后退一步站直身子，深深地望了一眼床上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无人瞧见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嘴边的苦笑更深，却隐藏在黑布下，谁也看不见。

  无人知他是悲是喜，是乐是忧。这个位置注定孤独，他肩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要沉重，所以只能将心事埋藏，掩盖情绪。

  皓月当头，可惜了这番美景。

  穆邵凌翻过几座山头，在一个隐蔽的山谷中找到驻扎的军队，侦查好地形，飞快地藏身在一块巨石后面。山谷隐蔽，借着月色却能将谷中的情况一览无余，成排的帐篷林立，来回巡逻的军队交替进行，中间的主帐篷还亮着灯光。

  这个时间，巡逻的士兵也多少有些困意，却仍旧在自己的岗位上四下警戒。谷内的高大树木都被砍掉，站在高处能俯览全军，却让人无法靠近，这也是桑桂的精明之处。

  无人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军营。

  穆邵凌本意是想潜入军中摸清状况，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斜挂在一棵枣树上，对着军营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黄鹂叫声清脆轻柔，极有韵律的叫声在军营上空飘过，不一会儿，从帐篷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绕过巡逻的士兵，走到枣树下面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