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漠小小年纪的心疼是心上唯一的柔软。

  大概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作用，陈漠从龙椅上走下，站在她身边，默默支持。

  心脏颤动，一股热流蔓延全身，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前路荆棘，那么她一个人去闯，即使头破血流，也只有她一个人。

  只要他能安然。

  “公主可想明白了，朝堂之事，本不会牵扯到后宫，公主为陈国祈福的心意老臣佩服，只是不忍牺牲公主的终身幸福，还请公主三思。”

  桑桂意有所指，暗示道。

  抛开心中的顾及，陈暮雨转身对着满朝文武，对着满朝讽刺的目光。弄权者，不会在意百姓的生死，更不会在意踩着别人的头颅坐上龙椅。

  “暮雨一介弱质女流，今日敢站在这大殿之上吐露心声，只因一个人的承诺。”

  陈暮雨语气一软，对着桑桂躬身一拜。

  “多谢桑大人还记得父皇临终前的遗言，这些年对暮雨和幼帝的照顾有加，楚将军英勇神武，本是良配。但暮雨心有所属，若不能嫁给心爱之人，暮雨宁愿常伴青灯古佛。”

  眸中深情款款款，面色含羞带怯，短短两句话，收敛了盛气凌人之后，众臣感觉到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不愿辜负情郎的心意。

  只是这几句话，很微妙。

  裴厉的脸色黑如锅底，目光狠戾。

  当众打了他的脸！

  桑桂挑眉，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良久，轻笑一声，面色慈祥。

  诚恳道：“老臣受先皇临危受命，帮扶幼帝，照顾公主乃老臣分内之事，公主行如此大礼，当真是折煞老臣！”

  谋反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二王争执良久，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天子年幼，长公主的身份或许更有价值些。

  “桑大人忠心为国，当得暮雨一拜。”

  “老臣……”桑桂哽咽，“公主能明白老臣一番心意就好……”

  站在殿外等候的蓝於看着事情发展至今，总算松了一口气。计划好的总是会出变故，陈暮雨能独当一面，当真是再好不过。

  “恭送公主回府。”

  陈暮雨背对着满朝文武，不急不缓地走出来，看到蓝於等在门口，提起的心落下来，手心出汗，习惯性地攥着拳头，此刻才有几分放松。

  所有的轻松从容全部是刻意伪装，若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步伐僵硬，身形紧绷。但大家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她身上，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身后依旧是剑弩拔张，只是比初时更浓郁了几分。

  “公主。”

  蓝於上前接住她，才不至于跌倒。

  “奴婢扶您回宫。”

  临去前的匆忙一瞥，对上桑桂若有所思的打量目光。蓝於赶忙低头，扶着主子回宫。

  “我今天……”

  陈暮雨有苦难言，不知道补救的如何，自己的这些伎俩，恐怕只一眼便被人看穿！

  “公主今日做得很好。”蓝於神色认真，分析道，“相信过了今日，陈公会对公主另眼相看。起码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她追问道。

  “准确的说是希望。”语气一顿，“陈公一直以来置身事外，不是放任二王架空皇权，而是在保护幼帝。公主强可以保护幼帝，弱则成了拖累，所以陈公一直对公主的遭遇袖手旁观。”

  “二王之所以不敢太过放肆，一是因为对彼此的忌惮，二是陈公手中可能握有先皇留下的屏障。”

  “你的意思是……皇室隐卫？”

  陈暮雨犹豫道，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不知道传说中的隐卫是否真的存在。

  蓝於点头，皇室隐卫潜藏在皇宫、易阳城，甚至整个陈国。她以前太小，未曾注意过。后来长大了，只会自怨自艾，只会悲叹生在帝王家，奸臣当道，命似蝼蚁。从未真正去思考过她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经她一点拨，陈暮雨才发现，其实一切问题都是可解的。

  盘根错节的关系看似复杂，却隐藏着许多有利的因素，甚至还有通向成功的捷径。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陈公才是问题的关键，不是不能拉她一把，而是她值不值得帮。

  问题到这里似乎背离了原来的初衷，蓝於定定的看着她，主子谋划的是陈国的江山，陈暮雨能否亲手将陈漠的江山拱手相让？

  体验过权利带来的快乐之后会更难割舍，若她成长到控制不住的地步后，又是什么模样？

  “公主可曾想过一个问题？”

  蓝於试探道：“主子要的是陈家的江山，事成之后，公主真能做到拱手相让？”

  陈暮雨激动的心沉淀下来，狂喜，是因为看到希望。越是忍辱负重，越容易陷入对权利的炽热渴望中。

  她忽然有些心动。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她的犹豫在蓝於的预料之中。

  她口中的主子，是玉淑离，那个第一眼看上去柔弱无比，却总能让人惊讶的女子。曾经她也被她惊艳，自信的神采飞扬永远是她羡慕的。

  同是公主，她不如玉淑离惊才艳艳，不如穆兰芝大方得体，不如孟连茹嚣张跋扈。同是公主，她是最让人忽视的。

  渴望站在高处，不想继续被踩入泥泞！

  但是没有蓝於，没有玉淑离，她做不到！

  若先利用蓝於，到那时……

  蓝於目光了然的看着她，唇边依旧是得体的笑，她却觉得所有的心思瞬间暴露，自卑感羞辱感席卷而来。

  “我……”

  “我知道公主所想，换做任何人也无法信誓旦旦的保证。”

  蓝於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任何人在面对权势的时候都会有私心，梅阁一向光明正大，玉淑离一直信奉阳谋。

  你情我愿，最好不过。

  若不然迟早都会站在对立面。

  “公主还有时间认真考虑，不用着急回答，主子不会逼迫任何人。”

  蓝於退下，体贴的关上门，给陈暮雨留下思考的空间。

  偌大的公主府，近身伺候的丫鬟只剩她和一个叫做落梅的婢女。

  身边的眼线被一个一个的拔除，这个落梅……

  “你跟我来。”

  落梅行色匆匆，四下张望，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对着她。唇边一笑，蓝於跟上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