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韶眼神有些空洞，俯在琴弦上，昨晚的一切难道只是个梦？见老太君进来，赶忙起身整理衣衫，琴弦一阵颤抖，发出嘈杂的声音。

  “祖母，您怎么过来了，孙儿给您请安。”

  “请安就不必了，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儿，老身只好拖着这副老骨头亲自过来看看。”来太君一脸无奈，“你父亲去的早，我们向家只剩你这一根独苗，还没给向家留后，老身拖着这口气儿，就是想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老身才能走得安心！”

  “让祖母担心，是孙儿的不是，祖母一定要长命百岁，孙儿以后不会了。”

  向韶目光微闪，这几日他痴迷琴道，走火入魔了。

  “唉。”老太君长叹一口气，“向家一脉单传，能的皇上重视是我们向家的福分，老身不干涉你，只是该为你说一门亲，趁着奶奶还有口气儿，早些把婚事办了。”

  “祖母！”不知为何，心中排斥的很，却又没有理由拒绝，“孙儿身上还带着孝。”

  只能用这个理由搪塞，父亲早逝，为祖父守孝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别用这个理由搪塞我，你祖父知道你娶亲，不会怪罪的，大不了到时候老婆子亲自去跟他解释。”

  “孙儿……”

  老太君摆摆手，坚定道：“就这么定了，你一个人老身实在不放心，今天休沐你就好好歇着吧，别太累了。”

  说完，在丫鬟的搀扶下，利落地离开，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向韶摇头，一个人的书房有些失落。

  今日穆邵凌照旧早早出门，与檀允之策马走在长安街，几天下来，两人渐渐熟悉。军营里没有太多的尔虞我诈，穆邵凌只是习惯性地紧绷着脸，却不代表他不好相处。换做任何一个人，扔在军营里十年，也不会有太多表情。

  “王爷今日似乎有心事。”

  檀允之勒马，停在他身侧。街上新增了两队守卫，远远朝着他们行了军礼。穆邵凌点头回应，策马远去。

  无论走到哪里，战神穆邵凌永远是士兵尊重信任的角色，短短几天，连他自己都佩服他的能力，不管承不承认，穆邵凌远不是你看到听到的那般简单。

  檀允之策马。

  太阳高高升起，照亮大地。但也有些地方，太阳永远看不见。

  秘道内，火把的微光照亮整个容道，两条身影平稳的踏在青石板上，空气中有发霉的味道。

  走了很长世间，“轰隆”一声，陆离扭开墙上的开关，玉淑离提着两坛桂花酿，走出暗门。

  从假山里走出来，入眼是一个精致的花园，花草嫩绿充满生机。偌大的园中空无一人，隐约听见呼呼风声。

  循声而去，燕如云一身劲装，手中一把银枪挽出枪花，身形干脆利落的停在她身前，四目相对。

  燕如云收起银枪扔到一旁，咧嘴一笑，说道：“从听到和亲消息时我就在等你，等到现在，你终于来了。”

  “抱歉，形势所迫，不想牵涉到你们燕家军。”

  放下手中的酒坛，玉淑离坐在石凳上。

  “好香啊，是桂花酿！”

  燕如云豪迈的拍开封口，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

  “这么多年，最想念的就是你亲手酿的酒，当年若不是你的烧刀子，哪里还有现在的我，早就是一赔黄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吧唧吧唧嘴巴，回味无穷。

  玉淑离目光中染着笑意：“当年的烧刀子不是我酿的，是从死人堆里捡的，难得让你记这么多年。”

  “我这条命也是你从死人堆里拣的，当年发过誓，如果能活着从罗刹地狱出来，这条命就是你的。”燕如云丝毫不在意，“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敢奢求什么了。”

  举起酒坛往嘴里灌，燕如云的豪迈气势令许多男儿自愧不如。她不知这桂花酿也不是玉淑离亲手酿的。

  玉淑离却从她的话里读出其他意思。

  “你父亲的死不打算追查下去了吗？”

  燕家军的统帅突然暴毙，燕如云甚至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棺木下葬，北齐皇一道安慰的圣旨，年仅十六岁的燕如云成为新任燕家军的统帅。

  父亲的死一直是她心里的梗。

  “没必要了。”

  一身酒气，燕如云伤眼迷离，眼中的迷雾让人看不真切。没必要亲手揭开血淋林的事实，北齐皇不会让她活着看见真相，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十六岁的她比她父亲更容易控制，这就是真相！

  “不说我了。”燕如云突然转身看她，语气轻松，“还没恭喜你大婚，祝你和邵阳王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玉淑离拿酒杯满上，燕如云直接举起酒坛，饮了一大口。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会和陆离……没想到你会选择穆邵凌。”燕如云一时口快，赶忙转移话题，“他对你好吗？”

  玉淑离不在意的笑笑，回道：“他对我很好。”

  “邵阳王虽有凶残之名，多半是有心人故意造谣，他在军中威望很高。”燕如云正色道，“你爱他吗？和亲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还是……”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玉淑离垂眸，嘴角微翘，“会动心，或许是因为他曾找我十年，而我，对他也比较放心。”

  “但我对他的情不比他对我的，若真到万不得已，说不准我会先放弃。”

  抬眸，她眼中的冷漠让燕如云一呆，用情最深的人伤得最深，只能祈祷这一天不要到来。

  “那陆离呢？”

  若放在朋友的位置是不是就不会受伤？陆离的位置，刚刚好。

  玉淑离却沉默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不会是任何人，只会是她自己。尝试过被亲人放弃的痛楚，这一生，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从不让穆邵凌接触自己的势力，也从不让陆离进入她心里。

  所以最绝情冷漠的人是她！对穆邵凌的情，只是在不妨碍她要做的事情的前提下。有朝一日，她可以亲手毁灭任何阻碍前进的势力。

  两个人之间难得的沉默，燕如云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们之间是朋友，亦是主仆。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