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公主一直是宠爱的。”他的声音沙哑，空洞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即使是丽皇后进门后，皇上对公主也一直是百依百顺。”

  玉淑离不否认，母后出事那天是她六岁生日，她记得清清楚楚，玉令君答应要送她一份大礼。

  “皇上本不愿连累公主，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将公主偷偷送出宫。”

  “什么事情？”

  她一直疑问，玉令君好歹也是一国君王，怎么可能轻易受孟国的威胁，他与母后之间的感情，怎么会如此绝情！这里面难道另有隐情？

  “具体的老奴不知，老奴只知道一点。”忠德州顿了顿，接着回忆，“当初皇上在公主身边安排了人，会带公主到安全的地方。”

  指尖轻叩，杯中的水面泛起水纹，玉淑离皱眉道：“你说的可是岩溪街后的那家勾栏院？”

  “是。”忠德州解释，“皇上知道公主必定九死一生，预先安排好人手，静待时机，会带公主到那里。只是没想到后面出了太多变故。”

  玉淑离沉默，当年她在两国边界被卷入混战，醒来时在红颜里，但据她查到的消息，她曾在那里短暂的呆过几天，后来，那里不知为何，被一把火烧了干净。所以她对宇文明俞也不算撒谎。

  “后来呢？”

  寂静的房间里，传来清冷的女声。

  “皇上一直思念公主，也在寻找公主，这次公主能安然回到南唐，也是圆了皇上的心愿。”

  “呵。”

  忠德州的话换来她一声嗤笑。

  “有一件事，老奴要向公主说明白，关于施皇后当年被流放的真相，可能与公主从未谋面的舅舅有关。”

  忠德州一口气说完，玉淑离狐疑的看着他。

  “再多的老奴也不知道，牵涉到皇室秘辛，老奴不敢多说。”

  “我怎么信你？”她问道，猜测着他的意图，“怎么证明你不是因为对玉令君的忠心而撒谎骗我？”

  似是知道她不会信，忠德州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白玉无瑕，躺在他干枯的手上，原本白皙细腻保养极好的手，如今只剩一层枯皮包裹着，短短一个月，触目惊心。

  她看他，忠德州虚弱的笑笑。

  “这是南唐隐卫的信物，皇上让老奴交给公主。”

  玉淑离挑眉，未接。

  “当年护送公主的隐卫因护送不力，被皇上处罚斩去一条胳膊，现下隐在那家勾栏附近的来福客栈。公主可凭信物去找他，他会为公主解惑。”

  她伸手接过，放在手中把玩，忠德州松了一口气，手臂无力地垂下，被抽去浑身力气，再说不出一句话，剧烈的咳嗽。

  玉淑离冷眼瞧着，起身离开，脚步停在门槛处，回头看着他行将就木的模样，问道：“燕儿是谁的人？”

  咳嗽声一顿，嘶哑的声音挤出一句话：“燕儿是丽皇后的人。”

  “呵。”她轻笑一声，“保重。”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忠德州眼神微闪，最终化作死寂。将死之人，难道还看不通透吗？

  她身边一个南筠一个燕儿，以后的生活，会很热闹。

  进门之前，她调整好情绪。

  “忠总管还好吗？”穆邵凌在书桌前，执笔凝思。

  “就这几天了。”

  她走过去，夺下他手中的笔，在纸上的空白处写下一个“唐”字，穆邵凌抬头看她一眼，她解释道：“一切的出发点在南唐，我感觉，这一局棋从十年前就布下了。”

  声音飘渺，十年前她就已经入局了。现在要追查出蛛丝马迹很难，盯着白纸上的黑字，陈、孟、李、唐，北齐乃至西魏，织成了一张大网，所有人都是棋子。

  “请孟先生过来看看？”

  忠德州毕竟是她的陪嫁。

  “不用了。”

  她拒绝了，离开的时候，似乎听到他的低喃，语重心长。

  “别让南唐，亡了！”

  “既然有人想让他死，我们不必勉强。”

  手下的笔在宣纸上挥舞，知昼则知夜，知始则知终，如若先悟未生以前面目，便知末后安身立命之处。

  既然一切是从金陵开始的，那么也要从金陵结束。

  “你上次，收服的狼族人呢？”

  穆邵凌的未生以前在狼族。

  “在青氓山。”

  她眼底闪着探究的神色：“你怀疑他们？”

  “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不敢轻易相信。”他视线落在宣纸上被墨色圈起的李国，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不急，待将锦都这边安顿好。”

  她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才是关键所在，李国之行，迟早要提上日程。

  “还记得临泉那个神秘女人吗？”

  “西域养蛇人？”穆邵凌疑惑问道。

  “会西魏皇室秘术，那个女人必定是西魏皇室中人。”玉淑离提醒道。

  西魏皇室与狼族人本就是天敌！

  “你的意思，那些人的出现与那个女人有关？”

  玉淑离笑着点点头：“只是猜想，还需要验证。那些狼族人既然奉你为族长，不妨将他们收归旗下，我们在锦都势力太薄弱，借此机会，可以将他们安插在京畿司。”

  “巡察使的位子只是暂时，我们不能把宝都压在檀允之身上，培养些自己的亲信，不至于太被动。”

  “好，我这就安排。”

  穆邵凌瞒过府中监视的视线，一个人前往城北的青氓山。青氓山高耸连绵，绵延百里，是锦都的北大门，再往北是一望无际的雪原。狼族人的习性与狼群无异，将他们藏在这里，是天然的屏障。

  狼族是一个好战的民族，曾经也辉煌一时，直到二十多年前，被北齐和西魏两面夹击，存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狼族人原来的领地被并入北齐和西魏。

  萧承淮是狼族的长老，经历过当年那场激战，显得比其他人沧桑成熟几分。他带着整个狼族的希望，不敢马虎。

  听见动静，警惕道：“谁？”

  气势一瞬紧绷，其他人也是戒备状态。

  穆邵凌从暗处出来，眸中隐着几分谨慎。

  “族长！”

  萧承淮有些激动，作势就要下跪，被穆邵凌拦住。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