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抬起眼眸，她眼神悲凉，带着恨意。

  “被卖到妓院，伺候青楼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

  “公主的骄傲不允许我，做那些低贱的活计，虽抗争命运的不公，可我换来的是什么？”

  玉淑离挽起袖子，白嫩的手臂上依稀可见几条狰狞的伤疤，痕迹淡去，却烙在心里，宇文明俞眼神微变。这伤疤……不似作假。

  “这样的伤疤，我身上还有很多。”玉淑离冷笑道，“虽然用了药，也不能完全抹去。那个男人，为了权势地位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能抛弃，我不该恨他吗？”

  她的表情过于真切，宇文明俞默了默，沉声问道：“后来呢？”

  玉淑离似乎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顿了顿，长舒一口气，接着说道：“在我十岁那年，落英居士找到我，带我去了南天门。”

  宇文明俞眼睛一眯，喃喃道：“落英居士？”

  玉淑离看着他，对他眼睛中的怀疑看得真切，却不拆穿，肯定的说道：“他带我回了南天门，六年间，闭门不出。”

  宇文明俞盯着她的表情，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动作。玉淑离阖眸，眉宇间尽是坦荡之色。

  “这些并不能证明你和红颜里没有关系。”他提出质疑，“穆邵凌之前去了一趟龙城，之后向南唐求娶，这么看来，你仍旧没有洗脱嫌疑。”

  玉淑离点点头，回道：“这些确实不能证明我和红颜里没有关系，但有一件事，却可以说明我绝对不会与任何青楼妓子有关系。”

  “哦？”见她说得这么坚定，宇文明俞反倒有些好奇。

  “当初收留我那家妓院已经被我一把火烧了。”她轻描淡写，看不出任何嗜血的情绪，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没有一个人生还。”

  不留一个活口？宇文明俞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底震撼的同时，也在冷笑，一把火全烧了，不留任何痕迹，即使想查，也无从下手。够狠！

  这样的女子，让他刮目相看。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玉淑离抱臂站着，恢复了淡漠的情绪。她说这些，只是让他判断是否值得和她交易。若他接着问下去，则交易达成。

  宇文明俞没开口，她也不急，她知道他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无论事情朝着哪个方向发展，都对她有利。宇文明俞不傻，猜出了她的意图，却仍旧不紧不慢，或许，他是有足够的自信。

  不得不承认，他被她吸引了，明知道会干扰自己的思路，却还是想继续探究。

  “说说你和穆邵凌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他问得漫不经心。

  玉淑离挑眉，似是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嗤笑一声，宇文明俞又说道：“别把别人当傻子，穆邵凌一向不近女色，突然开口求娶长平公主，任谁都会怀疑，你以为北齐皇不怀疑吗？”

  玉淑离叹了一口气，语气放软：“若我说我们是因为感情，你会信吗？”

  一向不近女色的战神穆邵凌，竟然会爱上一个女子，说出去，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宇文明俞的表情表明了他的态度。

  玉淑离苦笑着摇头：“我们确实是因为感情，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我知道你不信，就是我自己也有几分不敢置信。”

  这话一半迷惑，一半真。回想与穆邵凌相处的种种，她肯定二人之间的交流不多，但他对她似乎有些特殊，有时候他眼中的深情，让她恍惚，自己也忍不住猜测，他们是不是上辈子见过，才会在这辈子遇见。

  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

  她的突然沉默让宇文明俞有些摸不准，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穆邵凌在十月初七到过龙城之后，失踪了大概一个月时间，就连他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一个月之后，他突然出现在南唐，向南唐皇室提出和亲。不得不令人怀疑。

  若玉淑离与红颜里没有关系，她也不是里红颜，那他们何时认识？南天门，南天门？

  南天门在陈国与南唐的交界处！

  期间必定发生了什么。宇文明俞忽明忽暗的目光最终落在玉淑离身上，等着她解释。

  她看了他一眼，陷入回忆，清亮的嗓音响起：“大概在两个月之前，十月半，我在南天门山脚下遇见了身受重伤的穆邵凌。当时他带着面具，被几个黑衣人追杀。”

  描述过当时的险情之后，玉淑离脸上忽然染上一抹红晕，面带娇羞：“解决完那些黑衣人之后，他虽然还有意识，但身受重伤。我带他走的时候，他有些抗拒，失去意识之前抓着我的手不放，就这样，我照顾了他将近一个月，朝夕相处。”

  玉淑离不再往下说，后面的事，顺理成章。看似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就连宇文明俞也分不出真假。人在脆弱的时候，确实更容易感动。只是，冷血无情的穆邵凌真的会动情？他是不信的。玉淑离挑眉，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有牵绊，她不想穆邵凌被人抓住把柄。她知道他不会信，天下人都不会信。

  宇文明俞眼神复杂，若她被落英居士收留，那么她通身的才华气度和见识，也说得过去。落英居士出身南唐，与施怡星青梅竹马，虽然最后没能走到一起。一个红颜早逝，一个终生未娶。令人唏嘘。但他的才华却让人折服。

  他思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梅阁与红颜里是否有着什么联系？还是，一切只是穆邵凌设置的障眼法？

  玉淑离的一言一行都挑不出来任何问题，他不敢轻信，也不可不信，最终化作一道嗤笑：“你对穆邵凌倒是用情很深，为保自己的清白，不惜自揭伤疤。”

  玉淑离轻笑一声，正色道：“淑离已嫁于邵阳王，自然要为夫君保持清白。”

  “若你失贞了呢？”宇文明俞的口吻轻松，玉淑离却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宁死不辱。”朱唇轻启，语气铿锵。

  宇文明俞突然没了脾气，唯一能证明她话中真假的方法，被她一把堵死，他不怀疑她的脾性，揭开衣服检查确实不合时宜。一开始还是不经意的心态，此时，他却是认真的打量眼前的女子。女人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不值一提，但对她，他却有了不同的看法。

  外表惊艳，一颦一笑都让人忍不住想怜爱一番，可她的性格，刚强、坚毅，不服输，深陷囫囵却能与他讨价还价。

  若是一切都没发生，她还是南唐最受宠的公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愈发觉得她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