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风
作者:编剧陈绿      更新:2022-05-17 03:24      字数:2954
  王琳的的确确倒吸了一口冷气。

  诺大的露水城外,绵延几里出去,都是火把。烈烈军旗,飘荡在夜空。

  “宇文。”

  侯聪回头,对着白衣笑笑。

  这件事连白衣也不知道。

  白衣和长空鼻子一酸。知道父亲来了。

  自细雪城出发后,侯聪就接到了侯崇的密信。侯崇在长空与元又离开大桐追赶莫昌一行之后,展开了后续调查,认定惠王寄出京城的画儿,目的地很简单,就是南下路中的最后一站:露水城。王琳是边将,手中最可怕的是兵。惠王如果要利用王琳这样的人下手,势必贪心无度,不仅要害死队伍里的人,还要动摇太子的根基。

  也就是说,比一心要莫昌的命的南边人还要狠。

  还要明目张胆地动手。

  所以,侯崇作出的动作,冒险而无奈。

  你有军马,我只能出同样的一步棋。——侯崇命令宇文兴带五千人马北出大桐,防备罗刹。这应该向北的队伍却急行军向东,绕了个弯子,又向南。在侯聪故意放慢的脚步配合下,于昨天,也就是4月26日,到达了百里外的合欢城外,阻隔一切通向露水城的信息,并在刚才,急行军包围了该地。

  战事如果起了,侯崇宇文兴就很有造反的嫌疑,可是,王琳这些人就更说不清——夜里未见敌人而调动军队包围临江楼,已经是在五千人马的眼皮子底下暴露过了。

  王琳心里算着这些,又听了侯聪一句话,“你看宇文将军的旗帜下,还有没有别的?”

  慕容行甚至走过来,递上了一个远望筒。

  王琳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来。

  看见了。

  写着“宇文”的军旗旁边,还有橙黄色的三角旗,写着“何”字。

  皇上跟前儿最亲近的大太监、何副总管,随着宇文兴出兵做监军。意味着他能代表皇帝,允许北防罗刹的军队南下出现在江边的露水城。

  皇上始终需要莫昌是他安全听话的棋子,被侯聪完完整整护送到平都,搅乱成国政局。什么太子、惠王,再折腾也有限。

  王琳退了回去,坐在座位上,重新劝酒。

  白衣收起画儿,放在锦盒扔给了王琳。“礼物还是礼物。”

  总共不下一万的兵马就这样等在楼外、城外,看着灯火辉煌的临江楼上,窗子再次关闭,隐隐的音乐响了起来,舞袖翩纤,欢声笑语。随着夜深更重,露水城的露水,打在了军人们的铠甲和武器上。

  难熬的半个时辰过去了,楼上的人再次起了身,宇文兴从远望筒里看见儿子和女儿,匆匆从窗前掠过,望了望自己的方向,立即紧紧护卫着莫昌下楼了。

  旁边儿的何副总管也拿着远望筒,“哎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天不见啊,孩子长高了。”

  “谁说不是啊!”宇文兴带着哽咽。

  临江楼的大门洞开,王琳在前头出来,指挥手下让开一条路。白衣侯聪护着莫昌上了马车,侯聪一丝不苟,一个一个人确认,连最小的兵士也不放过,确保一个人都没有落下,回头冷冷地看了王琳一眼,下令立即赶往江边渡口。

  马蹄声响了起来。城里城外都侧耳细听。

  王琳随时可能改变主意。尽管他的任何主意,都不会引向对他自己更两全的结局。

  露水城南门,王琳的部下默默站在两边,王琳带着人马,依旧跟在后面。

  他原本设下的层层关卡,包括南门外的这些人,和城墙上的100个弓弩手。

  但他始终沉默着,侯聪等人终于在无声的紧张中冲出南门,奔向大江。

  荧光带着女兵们走在最前面,早已把行李和部分马匹运了上去,从大桐城就带上的船工们第一次开工,检查船舱,开动船桨,确认无事后,在船头升起了成国皇族的镶红白心龙爪旗。

  江风吹着旗帜,荧光与女兵们、船工们搭好踏板,跪迎莫昌登舰。

  一串烟花、伴着一串呼啸,从江中升起,宇文兴和何副总管听到了,不知道心是放下了,还是又被牵走了。

  等了好久,忽然听到了马蹄声。

  白衣和长空骑的马,是宇文家里养的老马,现在,带着其他的马,绕了大半个露水城,回到了宇文兴身边。宇文兴跳下马,过去抱住儿子和女儿骑过的马匹。

  大船是王琳所部水军按照皇帝的吩咐和图纸造的,一直有太监在监工,并没有人敢动什么手脚。浆声灯影里,它像一条黑色的怪物,离开了江岸,向着莫昌与白衣的故乡驶去。

  侯聪上上下下确认一遍,带着慕容行将岗哨安排了,然后把最大的房间给了莫昌、翠竹和凌霄,自己和白衣一左一右夹着莫昌保护,长空和三个毛,分布四周。

  江面上水汽裹着风,侯聪自觉的一阵燥热,四处找着白衣,看到她和哥哥在门口说话,二话不说拉了她的手,去到甲板上。长空乜着眼,啰啰嗦嗦在后面跟着。“我说你也让我们兄妹两个说几句话,刚才我们看到爹爹了,难道不能诉诉衷肠?我妹妹现在成了你妹妹了?”

  “谢谢,我不要。”

  “我妹妹哪儿不好?你不要?”

  “做妹妹不能圆房。”

  长空真是佩服侯聪,冷着一张将军脸,说出这么不要皮的话。白衣根本没听见,因为沉浸在想爹爹的心绪里。等到上了甲板,她向北望去,雾已经起了,看不见“宇文”的旗帜了。

  青松到底是青松,也在一边儿跟着,“大公子,让慧娘做个祛湿汤吧,这家伙,可不比咱们在地上。”

  “嗯,侯聪说,再来点儿酒。”

  慧娘立即照办,做好了之后,慕容行已经亲自在那儿等着。这一行路上,他都是如此。慧娘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因为刚上船,慧娘也怕泼洒,跟出作为厨房的小舱门看了看,正好看见慕容行在侯聪白衣专门做了记号的碗里下药。

  她吓了一跳,立即缩回了身子。

  慕容行回一下头,身后并没有人。当然,这不能证明刚才也没有人。

  如果刚才有人,那么只能是慧娘。

  他心里有数,但是没有任何举动,端着木托盘,放着几个小碗碟,上了几层楼梯,到了甲板上,依次献给了侯聪、白衣和其他人。长空和侯聪挡在白衣面前,给她堵住风,先看着她把汤喝了,有各自喝了各自的。

  侯聪碗里蓝色药粉的剂量,已经加重了三倍。

  雾,散了一些,月亮照着大江。但是江面太宽,看不见来时的岸,也看不见对面的岸。长空瞅着飘忽不定的雾气问,“会不会有成国人驾小船埋伏在雾里?”

  “你既然这样问了,就派你出去侦查一番。”侯聪说。

  这只大船上备了小快船,长空虽然不习水战,但也无可奈何,与慕容行一起跟了几个船工,又带了几个兵士,分作几只小船,四散开去到周围侦查去了。

  白衣想回舱里休息,又被侯聪从背后抱住了。

  刚才在露水城,虽然有惊无险,毕竟也算闯了一次鬼门关。安全了之后,侯聪从打起精神当差的模式,调整到了儿女情长的模式。

  “好歹那些讨厌鬼都走开了。”他说。“我今夜去你的舱里,如何?”

  “不好吧。”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听我的。再说,我不会让你做替死者的,这件事都不再纠结了,还怕什么?”

  “就——”白衣也不知道,好几天没人教她了,侯聪这个人痴缠的时候,折磨他也折磨过了,此刻又应该如何呢?

  这算是近情情怯,还是近花人羞?

  白衣整个人又被他转了个圈掰过来,面对面抱着。凉凉的鼻头被侯聪含住了。

  他的一只手摸着白衣脑后的头发,另一只手捂着她半个后背,不让她逃。

  呜呜咽咽的,他说话也是含混不清,“不去你舱里也行,此处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