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就种黄瓜,做兄弟的
作者:小白红了      更新:2022-05-16 01:14      字数:5132
  “为什么收桑桑为徒?”

  “这是一个好问题。”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捡到桑桑吗?”

  叶千秋没有直接回答宁缺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宁缺一个问题。

  宁缺沉吟片刻,道“您想说明什么?”

  叶千秋笑了笑,道“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很多事,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宁缺道“您是一时兴起,那卫光明呢?”

  “他是光明大神官,我不相信他也会一时兴起。”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是想问我,桑桑身上有什么不凡之处吧。”

  宁缺点了点头。

  叶千秋看了一眼窗外,桑桑幼小的身子窝在杏树下,孤独而又倔强。

  “卫光明说,桑桑很透明,比他还要透明。”

  “桑桑的确不凡,虽然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凡,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未来的某一天,你自然会知道她为什么不凡。”

  宁缺闻言,便不再追问。

  叶千秋转换了一个话题。

  “听说这一趟荒原之行你表现的不错,现在可以正式代表书院入世了。”

  这是两天来宁缺第三次听到入世这个词。

  他略有不安的看向叶千秋,他有些不明白到底什么叫入世,只是隐隐感觉好像是很麻烦的事情。

  “叶夫子,什么叫入世呢?”

  宁缺如此问道。

  叶千秋道“从字面意思上看,入世就是重新回到人世间。”

  宁缺不解问道“修行之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出世,为什么又要入世?”

  叶千秋笑道“因为入世也是一种修行。”

  “而且像我就更喜欢入世修行。”

  “当然,书院弟子入世修行,还有另一层原因。”

  宁缺诧异道“什么原因?”

  叶千秋道“都说书院是唯一的人间和不可知之地相通的圣地,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书院只有出现在人间才能存活下去。”

  “修行者不事生产,可消耗的东西,却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书院的日常开销,全部靠大唐的百姓输送。”

  “所以,书院的弟子应该为这些普通人做些事情。”

  宁缺道“这就是您在这里开了这么一间小书院,并且免费教孩子们读书的原因?”

  叶千秋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在这样的市井间闹中取静,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如果你将自己摘出这个世间,你会发现,这个世间的一切是那么的渺小。”

  “但正因为渺小,很多时候,他们又能绽放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

  “修行,不单单要修大,而且还要修小。”

  宁缺道“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宁缺点点头,起身出门带着桑桑走了。

  深夜里,小院的春风已经悄然而至。

  ……

  ……

  宁缺回到了长安,自然会发生一些事情。

  但这些事情,和叶千秋没有多大的关系。

  桑桑最近练字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叶千秋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也懒得去开导这丫头。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会明白珍惜。

  更何况,没有磨难,没有风波的感情,是经不住岁月摩挲的。

  这天,桑桑和叶千秋请了一天假,傍晚的时候就离开了老笔斋。

  ……

  在长安城里,小侍女桑桑只有两个能说得来话的朋友,一个是大唐公主李渔,另一位便是红袖招里的一个小婢女小草。

  大唐公主和青楼婢女的身份地位有若天壤之别,但桑桑和二人相处时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那般平淡寻常,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很沉默,扮演着听众。

  小草轻轻拍了两下栏杆,望着身边的桑桑好奇问道“我听说过书痴,好像是什么天下三痴,我听说过那就应该是很出名了,她长的很漂亮吗?”

  桑桑点了点头。

  小草愤愤然说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桑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小草加重语气解释道“我是说你家那个少爷。”

  桑桑愈发不解。

  小草看着她着急的说道“现在全长安城都知道,宁缺出了趟远门就带回来了一个漂亮女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桑桑看着她,认真问道“我应该担心什么?”

  小草牵着她的手,担忧说道“按你往常的说话,你经常和你家少爷一起睡,那你断然是不可能再嫁别人了,将来肯定是要给他当妾室的,结果他都没和你说声便带了个女人回家,想来对你也没什么情义,将来那女人若嫁给你家少爷,成为你的当家主妇,你可怎么办啊?”

  桑桑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握着栏杆的双手,沉默很长时间后轻声说道“少爷年纪大了总是要娶妻的,当初我和少爷第一次来你们楼子,回到铺子后便一直在讨论谁适合当少奶奶,所以就算他要娶书痴姑娘,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啊。”

  小草闻言,扶着额头,一脸的无奈。

  ……

  大将军府。

  大将军许世正蹙着眉头。

  看着来自一封来自土阳城的奏章。

  在奏章中,战功昭著的镇军大将军夏侯请求归老还乡,词句之间满是疲倦和心灰意冷。

  许世刚刚知道夏侯决意归老之前,书院大先生和十三先生去了土阳城,与夏侯在冬园里有过一番长谈。

  这事儿已经传到了军部的某些将领耳中。

  这些将领很生气。

  许世同样生气。

  他生气的缘由还是那个缘由。

  王景略站在一旁,聆听者许世的教诲。

  许世冷冷说道“修行者就应该修行,而不应该干涉朝政。”

  “就像那两个不可知之地一样,深在山野或荒原,世外的归世外,世内的归世内,何必相通?何必入世?”

  “那件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御史张贻琦脑中确实有根铁钉,长安府衙对证物的保护还算不错,只是当时没有继续往下查。”

  “宣威将军副将陈子贤死于铁铺中时,当日老笔斋没有开门。”

  “前军部文书鉴定师颜肃卿死后两日,正好是书院期考,根据学生的回忆,宁缺本来与南晋才子谢承运约好以考试成绩相赌,然而却在那时连续请了两天假,这件事情在书院里闹的沸沸扬扬,无法作假。”

  “还有个疑点,那就是宁缺如果真是凶手,那么在杀颜肃卿时,现场不应该完全没有痕迹。”

  许世道“所以?”

  王景略道“我猜,他有帮手。”

  许世微微颔首,道“查,务必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大唐军方的势力极其强大,一旦开始全面调查某件事情,瞬间便展现出来无比强悍的行动力和极高的效率。

  许世一直觉得长安城发生的一些命案有些蹊跷,直到夏侯给他来了一封信,他便决心去一查到底。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就像是一张网,若有若无指向了那个叫宁缺的书院二层楼学生。

  这几桩命案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宁缺还有帮手,那这个帮手又是谁?

  能将现场痕迹全部清理的一点都没有。

  这个人,一定是修行者。

  那这个人是来自书院?

  还是来自那个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据他所知,宁缺和他的小婢女,经常出入那个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许世面无表情的说道“任何事情都禁不起怀疑,因为一旦开始怀疑便可以有目标的求证,只要求证便能找到很多证据,不然谁会相信夫子的亲传弟子,竟然是个冷血的谋杀犯。”

  “我不想知道这些命案背后之间的联系,我也不想知道宁缺究竟是什么人,和这些死者有什么仇,我只想确认他有没有触犯唐律。”

  王景略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现有的证据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许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忧虑。

  王景略略有担心的低声问道“大将军,其实就算真查出来宁缺涉案的证据,难道还真能去书院后山逮他来审案?”

  “依我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许世看着窗外,缓缓说道“夫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唐律第一。”

  “我大唐帝国便是以此信条强国富民,书院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不能抓住宁缺触犯唐律的证据,也要让夫子知道这件事情,让宁缺做不得书院行走!”

  “更何况,如果这件事牵扯到那座小院。”

  “也必须要让夫子知道。”

  “我想知道,夫子会不会选择捍卫唐律!”

  王景略听到这话,忍不住汗流浃背。

  大将军,这是在玩火啊。

  ……

  夜半时分,鸡都还没有叫,桑桑悄悄爬起床,套上那件略显宽大的侍女服,穿上已经有些显旧的小棉鞋。

  然后,老笔斋的铺门开了之后,又关上。

  因为前些天桑桑修理过铺门,所以,铺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背着行囊,一言不发的离开,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与晨光相汇的临四十七巷。

  然后,她走到临四十八巷的小院门口,抬起手,打算敲门,然后却是又将手放了下来。

  随后,她又离开了临四十八巷。

  朝着长安城的某处行去。

  ……

  小院里,叶千秋睁开眼,看到了桑桑瘦小的身形消失在了巷子里。

  叶千秋淡淡一笑,随即,又闭上了眼。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傍晚时分。

  宁缺腰间别着柴刀,手里提前箭匣,身后背着大黑伞,敲开了小院的门。

  卓尔一脸诧异的看着全副武装的宁缺,道“宁缺,你这是奔哪儿去啊?”

  宁缺稍微有些着急的问道“看见桑桑了吗?”

  卓尔疑惑道“桑桑?”

  “她不在铺子里吗?”

  宁缺又道“叶夫子在不在。”

  卓尔道“在……”

  宁缺腾腾腾的就往里边儿窜。

  ……

  正屋里。

  宁缺一脸着急的跪坐在桌前,朝着叶千秋问道“您知道桑桑去哪儿了吗?”

  叶千秋笑道“很担心?”

  宁缺道“很担心。”

  叶千秋摆开棋盘,道“那和我下一盘。”

  宁缺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下棋。”

  “叶夫子,您不是能未卜先知吗?”

  “您给我算算,桑桑到底去哪儿了。”

  叶千秋笑道“你觉得她能去哪儿。”

  宁缺道“她在长安城认识的人不多,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那几个地方。”

  “可要是她不想让我找到的话,那肯定不会去那几个地方。”

  “就好像她没有来您这儿一样。”

  “所以,她能去哪儿呢?”

  “她会去哪儿呢?”

  宁缺像是在问自己,也好像是在问叶千秋。

  叶千秋给宁缺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看在你这么着急的份儿上,我给你指个地方。”

  宁缺急忙问道“哪儿?”

  叶千秋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

  宁缺看到以后,蹭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出走。

  “谢谢叶夫子!”

  卓尔看着宁缺火急火燎的又走了。

  走到门前,朝着叶千秋问道“师父,他这是咋了?”

  “桑桑不见了?”

  叶千秋笑道“没什么大事,年轻人嘛,总是会闹些小情绪。”

  “闹完了,就好了。”

  卓尔挠了挠头,又问道“师父,开春了,您想好种些什么了没有?”

  叶千秋道“想好了,种些黄瓜吧。”

  卓尔一脸诧异,道“就种黄瓜?”

  叶千秋道“那你还想种什么?”

  卓尔道“地方不大,种黄瓜倒是不错。”

  “可是,咱也不缺黄瓜吃啊。”

  叶千秋笑道“去买种子吧,就种黄瓜,吃黄瓜能减肥。”

  卓尔一头雾水的说道“可是师父,咱们都不胖啊。”

  “桑桑也挺瘦的。”

  “就是最近虎头有些胖了,难道给他吃?”

  叶千秋笑道“行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赶紧的去买种子。”

  “等到天热了,就能吃瓜了。”

  卓尔闻言,也只好照办。

  ……

  卓尔去买黄瓜种子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宁缺一个人站在小院门口发着呆。

  他的身上还背着黑伞,手里还提着箭匣,腰间还别着柴刀。

  卓尔上前,拍了宁缺一下,道“嘿,你小子发什么癔症呢?”

  “这是咋了?”

  宁缺看了卓尔一眼,道“小黑,有酒吗?”

  ……

  半夜。

  宁缺和卓尔坐在小院的屋檐下喝着酒。

  卓尔给宁缺递过一碟花生米,道“吃点,别干喝。”

  “干喝容易伤胃。”

  宁缺打了个酒嗝儿,道“小黑,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卓尔道“你错什么了?”

  “对了,是不是桑桑离家出走了?”

  宁缺点了点头。

  “她是长大了。”

  “可我终究是要娶老婆的呀!”

  “什么叫不让你嫁,我也不能娶?”

  “你说这个小黄毛丫头到底想干嘛!”

  “她问我到底有没有过想着娶她?”

  “好吧,我承认有时候偶尔想过,等她长大了娶她当老婆。”

  “可她还是个小姑娘,这事儿想想便罢了,难道还真能说出口?”

  “真说出口了,万一她羞了要拿柴刀砍我怎么办?”

  “而且就算我要娶她,也不影响我多喜欢一些人吧?”

  “我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我喜欢吃肉,不代表我就不喜欢吃虾。”

  “人本来就是杂食动物,我喜欢多吃两口别的又能怎样?”

  卓尔看着宁缺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的不停的说着话。

  有些摸不着头脑。

  卓尔有些无奈。

  只是拿着酒壶和宁缺一起喝着酒。

  卓尔吃了两颗花生米,嘀嘀咕咕的说道“做兄弟的,也就只能是在你碰到烦心事的时候,陪你喝喝酒了。”

  ……

  朝阳初升时。

  一个年轻的胖子站在了小院门外,有些胆颤心惊的敲响了小院的门。

  叶千秋出现在门前,将小院的院门给打开。

  看到了这个年轻的胖子。

  胖子看到叶千秋之后,有些拘谨的说道“请问,这里是叶夫子的府上吗?”

  叶千秋笑道“陈皮皮?”

  胖子一脸诧异,道“你……你是?”

  叶千秋笑道“我便是你口中的叶夫子。”

  胖子有些惊愕,惊愕于夫子口中那位不可知强者的年轻。

  毕竟,连夫子也没有眼前的这位叶夫子显得年轻。

  胖子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朝着叶千秋说道“那个,那个……我今天是来请叶夫子到书院后山做客的。”

  “大师兄说,夫子快回来了。”

  “等夫子回来的时候,请叶夫子务必到书院一趟。”

  叶千秋笑了笑,道“还有什么事?”

  陈皮皮摇摇头,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哦?对了,宁缺那家伙在您这儿吗?”

  这时,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了宁缺的声音。

  “谁啊,这大早上的,就来吵人的好梦。”

  陈皮皮把头往边上一扭,往前一看。

  只见宁缺睡眼迷离的从地上坐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陈皮皮一脸愕然,道“小师弟,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宁缺瞅了陈皮皮一眼,然后又倒头睡去。

  “这……”

  陈皮皮看向叶千秋。

  叶千秋笑了笑,道“你找他有事?”

  陈皮皮道“倒是没什么事。”

  叶千秋道“那行,你把他带走吧。”

  陈皮皮有些惊讶。

  “啊?我带走他?”

  “带哪儿去啊?”

  叶千秋道“随便哪儿。”

  说完,叶千秋往门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先去吃饭了,在我吃完饭回来之前,你把他给挪走,这小子喝了一夜的酒,你带他去醒醒酒。”

  陈皮皮看着叶千秋远去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躺在那儿浑身酒气的宁缺,急忙上前将宁缺扛起,扛出了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