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深夜街头
作者:普小通      更新:2022-05-14 11:57      字数:2569
  子时三刻,已然宵禁的长安内城一片漆黑寂静。清虚道长强打精神从马娘子家里出来,摸黑往道观走去。折腾了整整一夜,腿有点发软,如果不是明天一大早国公夫人要去观里上香,他是绝不会从温柔乡里起身的。

  天阴的厉害,不见半点星光,巷子里一片漆黑,清虚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往前走,不料身子发虚头脑发晕,一不小心差点摔了个跟头。扶着墙定了定神,清虚随手一招,一张符无风自燃,反手在自己眉心一点,眼前道路顿时明亮了许多。

  不远处有狗狂吠不止,马蹄声中一队巡城兵马快速奔去。清虚下意识的绕道而行,深更半夜的他可也不愿跟这些丘八多费口舌。又往前走了几步,路一下亮了起来,清虚奇怪的抬头看了看街角的灯笼,这种号称气死风的灯笼可不怎么明亮,光应该来自前面的街角。

  周围静了下来,不但狗吠停止了,所有一切都沉默无声。街角后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亮光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清虚眯眼细看,可就是看不清对方面目体态。这情形就像直视太阳一样,不但看不清,反倒让人眼花。不过清虚并不担心,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纯正的道法气息,这种气息只属于修行境界极高的道门前辈。

  “敢问是哪位前辈?晚辈清虚有礼了。”清虚连忙稽首施礼,心中暗自诧异,难道是自己不守清规,有执掌戒律前辈来惩戒?

  那人影并不搭话,径直走了过去来。说走并不确切,其实是漂在半空、足不沾地蓦然而至。

  “前辈有何差遣?“深夜中这等场面极是诡异,清虚依然躬身问话。对方身上毫无杀气,甚至并未施展道法,仅凭自身境界蹈虚而至,有这种修为境界的前辈绝不会为难自己这个小人物。

  人影把手轻轻放在清虚头顶。这是师长探查弟子进境的常见姿势,清虚赶紧手掐法诀,屏息凝神。

  啪嗒啪嗒两声,象是鞋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虚发觉自己向上升了起来。他奇怪的低头看去,只见那人影吸干了一个大水囊似的东西,又随手丢在了地上。

  不对,不是水囊,好像是一团血肉,还有件道袍轻飘飘的盖在上面……这件道袍是我的啊!那团血肉很眼熟,那难道是我?!那人影抬起头,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自己,然后一切陷入了黑暗……

  人吃肉当然不会满怀杀机,进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人影对清虚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

  远处狗吠声再起,夜色黑暗如故,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

  这是间很宽敞的地下室,牛油大烛把四下照得亮如白昼,一切都干燥整洁,没有异味。

  几个人正聚在一切聊着什么,看都没看走进来的方岩和张有驰一眼。一个人抬头扫了两人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唐默然!

  张慎随后走了进来,也不寒暄招呼,径直走到一排架子前面,伸手掀开了罩着的布。架子上挂着十几把铁钩,挂了十来团肉,赫然是十来具萎缩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道:“半个时辰前在内城发现的,是玄都观的清虚道人,大家先看看。”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从各个角度仔细观察尸体,还时不常用手捏一捏、用鼻子闻一闻,活像在菜市里挑拣肉食。

  看着墙角暗红色的痕迹,踩着脚底刚刚铺好压实的熟石灰,方岩好像闻到了一丝并不存在的血腥气,天知道这间屋子里发生过多少毛骨悚然的事情。

  一位枯瘦的老者变戏法般卸开尸体,扫了几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眼,就说:“无外伤、无内伤,非外力致死。”

  唐默然也从尸体上拔出一个细针,一寸寸仔细看完,“不是中毒。”

  一个浑身罩在黑斗篷里的人探出一张符纸,符纸嘭的一声化为飞灰,“未出头七,三魂七魄却不在附近。”他是声音很是奇怪,完全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迎着张慎询问的目光,方岩道:“是被吸尽元气而亡。”这具尸体跟莲花山里被吸干的道士一模一样,很容易判断。

  刚刚三人闻言又细细查看了尸体一番,都对张慎点了点头,同意了方岩的判断。

  张慎道:“我也认为如此。仅仅几天便又十余人遇害,我暂时按下了消息,可毕竟纸里包不住火,事情一定会被捅出去。眼看千叟宴就要到了,太上皇寿宴之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大唐的脸面可就掉在地上了!”

  张有驰一言不发。

  “清虚遇害时从一个女人家里出来,那女人没什么问题,平日与他相熟的人也都没有这等手段,基本可以排除嫌疑。清虚是道士,既会武艺又通道法,遇害时还有一队巡城兵马在附近,也未听到什么动静。遇害的十余人背景来历各不相同,平常没什么牵连,唯一相同之处就是都身手不凡。几日之内连续杀人,现场却未留下丝毫线索,这凶手着实厉害。”

  “这些人身手虽不错,但全长安能杀他们的人很多。不过,能在天罗地网之内连杀十余人却不留痕迹的没几个。这些人一个个都查了?”黑斗篷里的人问。

  “无一遗漏。”张慎回答。

  众人一片沉默,只觉得毫无头绪。

  “王祖德这几日在干什么?”方岩突然问道。

  张慎闻言一愣,这时角落里有人快步送来了一本册子,张慎伸手接过,细细看过后才到:“王祖德这几日并无异常。王家在长安有处别馆,他就住在那里,早晚去王承嗣处请安,闲来也会去街市闲逛一番,夜里从未外出。”

  “昨日我恰好去见过王承嗣,那王祖德不过一介莽夫,没有做这事的心机手段。”黑斗篷的又道:“前几天王承嗣请来了主仆二人,这二人深不可测。”

  “为何没有这二人的报告,立刻去查!”张慎把册子扔到了地上,脸色铁青。

  ……

  方岩的提议并未被重视,因为王祖德一无实力,二无动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神秘的主仆二人所吸引。

  不过张慎最后问了方岩一句话,“王祖德受的伤应该修养多久?”

  “外伤半月可行动如常,魂魄受伤则遥遥无期。”方岩知道张慎看出来些端倪。

  “并无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张慎低声自语,然后扭头对张有驰道:“两日内我找个机会与陛下提一下不良人,但你们要尽快证明自己的价值。”

  “好。”张有驰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话,然后与方岩并肩向外走去。

  “听明白了,是证明你们的价值,不是不良人的!”张慎显然话外有话。

  张有驰突然回过头来,又露出了掷出骰子的赌徒表情,“打哑谜的游戏我最喜欢,谜底越晚揭开越是有趣。”

  方岩听的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不笨,可完全听不懂眼前的狼和狐狸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