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安娜的状况明显好了许多，脸色已基本恢复常人之态，呼吸也趋于平稳，偶见手指在轻轻颤动。呼唤她的名字，也似乎有了回应，握住她的手时，也有轻微的回握感。杜世佳甚感喜悦，正要去把这个消息告知贺婉儿时，贺婉儿又带着侍女来了，手里同样提着一包抓好的药，此外，还带来了早饭。

  侍女又自去煎药。杜世佳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好的情况告知贺婉儿，贺婉儿听罢，也分明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笑容。待杜世佳吃完早饭，侍女也煎好了药，贺婉儿又像昨天一样扶起安娜吃了药，又喂了安娜几口米粥。完毕，贺婉儿出了房门又要离开，杜世佳在后叫住了她。

  侍女见状，自行回了。贺婉儿站在院中，并未转身，也不说话，那情形分明是等杜世佳把话说完，她便要走。杜世佳走上前去，挠着后脑勺笑着说道：“这两天……谢谢你了！”

  此话一出，杜世佳便后悔了。虽然，这两天贺婉儿为安娜的事儿一直忙里忙外、跑前跑后，杜世佳确实心存感激，但此时说出这句话来，未免有些挑明两人的关系的确已经疏远、不像当初那般密切的意思了。

  贺婉儿嘴角动了动，淡淡一笑，仍未开口。杜世佳急忙解释道：“说这话，并不是见外，而是确实是对你非常感激！安娜现在状况见好，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无论如何我都要代她谢谢你！”

  贺婉儿摇了摇头，终于开了口，说道：“这倒不用！我一直把安娜当亲姐姐看待，换作是我，她也会这样做的。再说，来到暗城都是客人，在这里发生了意外，我们也有责任！感谢的话就别再说了，尽心尽力照顾她就是，只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

  一番话说得杜世佳无言以对，唯有点了点头，心中对贺婉儿的敬佩自然又多了一分，而除此之外，对贺婉儿的愧疚也多了一分。

  这时，贺婉儿像突然想起似的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块刻有“天师”字样的椭圆形木牌，递给杜世佳，说道：“差点忘了，这个还给你。”

  杜世佳接过，低头看着木牌，心中突然有话想问贺婉儿，却又抿着嘴暗自思量到底该不该问。

  贺婉儿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杜世佳这才问道：“我和二少爷去‘群魔山庄’之后，你究竟有没有去贺番见李婆婆？”

  贺婉儿的眼中先是闪出一丝惊讶，随即便是失望，反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问？”

  杜世佳轻轻叹了口气，如实回答道：“你说你去了贺番，见到了李婆婆，她告诉你没有任菲和小鸽子的消息，还说不用为安娜担心，倒是我会有一场劫难无法躲过。但是李婆婆却说，你没有去找她，所以我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贺婉儿这才明白了杜世佳的意思，淡淡地冷冷一笑，说道：“所以，你怀疑我在说谎？没有去见她，却对你说见到了她？”

  杜世佳慌忙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解释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连杜世佳自己都丝毫不信。

  贺婉儿又冷冷笑了一下，说道：“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该说的我也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杜世佳早就隐约料到贺婉儿会如此说。虽然并未问出什么结果，但他心里却不禁有种理亏的感觉，因此不敢抬头看贺婉儿，只低着头不再言语。

  倒是贺婉儿接着说道：“说到这里，我倒是想问你一件事。你给我这个木牌的那天，也就是你去‘群魔山庄’的前一天，我来这里找你，当时屋里明明有人，你却没有对我说，走的时候，你还偷偷往里看了一眼，那个人是谁？”

  杜世佳暗暗吃惊，想起了这件事，那是另外一个安娜在屋里。因当时不知该如何对贺婉儿解释这件离奇的事儿，便未对她说出实情，并不是有意瞒她，谁知贺婉儿却察觉到了屋里有人。事到如今被她问起，杜世佳仍不知该如何说，但也明白已到了瞒不住的时候了，于是抬起头来，说道：“是安娜在里面。”

  贺婉儿吃了一惊，说道：“安娜姐姐？——不可能，她当时明明被关了在牢里！”

  说着，又是冷冷一笑，脸上不无显出了鄙夷的神色。

  杜世佳接着说道：“确实是她！怎么对你说呢，这里有两个安娜，一个是现实中的真正的安娜，一个虚幻中的安娜，两个都是她。她作为一个‘梦者’，不知怎么的，现实中的她和虚幻中的她同时在这个空间里存在了，可以独立行事。你当时察觉到的屋里有人，就是另外一个她。”

  贺婉儿惊讶万分，定定地看着杜世佳，似乎在努力地理解杜世佳的这番话。

  杜世佳也定定地看着贺婉儿，说道：“正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所以才没敢对你说，怕越说越乱，越说越不清楚！”

  贺婉儿抿着嘴思索了片刻，问道：“那现在这个安娜是现实中的还虚幻中的？”

  指的是此时此刻正在屋里躺着的这个安娜。

  杜世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分清哪个是现实中的她，哪个是虚幻中的她，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见到的那个安娜，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由于两个都是她，在同一空间内，她们就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出现了意外，另外一个也会就此死去。这是那个安娜告诉我的。”

  贺婉儿叹了口气，正要再问些什么时，院门突然被推了开来。随后，二少爷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一看到贺婉儿，不待走近，二少爷便气喘吁吁地慌忙说道：“婉儿妹妹快去，父亲突然病倒了！”

  杜世佳和贺婉儿当即大吃一惊。杜世佳看时，二少爷脸上的红肿淤青尚未消退，加上此时着急万分，整张脸红中透黑，甚是可怕。贺婉儿急忙问道：“怎么了？”

  二少爷说道：“听大哥说，父亲昨天从这里回去之后，就身上疲惫、精神不振，晚饭没吃就睡下了，今天早上就下不了床了，躺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冒虚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估计跟救治安娜有关！”

  贺婉儿担忧不已，又忙问：“贾医生去了吗？他怎么说？”

  二少爷回答道：“找他半天了，没见他人影，左右邻居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快去看看父亲吧，我这边再派人各处找找！”

  贺婉儿未再多问，拔腿朝外跑去。二少爷看了一眼杜世佳，又朝安娜房间望了一眼，本想进去看看安娜的状况，但思索了一下后还是决定先去找贾医生更为要紧，便叹了口气后尾随贺婉儿出了院门，留下杜世佳一人在那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