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刀谱......”李凭侧着头，看着斜指地板的刀身反着窗外的光，擎起长刀过头，全力向前劈出，仿佛耗尽全身力气，呈大字瘫倒在地板上，如同摔在岸上挣扎了许久的鱼，最终化作长长叹息......

  房梁上的人，默默看着仿佛被抽去骨头堆在地上的李凭。

  房间里，无声无息。风吹过廊檐，涌进新的空气。

  很快，屋内响起了李凭重新充满活力的声音，“哎，楼上的，鸡腿味道，如何？”

  “不够吃。”沉默中，房梁上传来低声的回答。

  “鸡腿交给我了。”躺在地板上的李凭，脑海中闪过梁上人无声无息穿过窗子的那一手轻功，眼中升起了光芒，“你有什么功夫，可不可以教我？”

  “我有刀法，可教给你......”，梁上人沉默了一下，“只是，你有些不适合罢了......”

  梁上的声音继续传来，和窗外吹进来的风一样轻，落入李凭耳朵，前半句宛若天籁，后半句重如雷霆。

  “你说哪里不合适，我改还不行么？”李凭想到后世经典老梗，嘴角苦笑着自嘲道。

  “改不好。”话语间从那人从梁上飘然落下，白衣翩翩，没有半点声息，“不够狠厉决断，学刀难大成。性情不行，天资一般，年岁稍大。”

  “要什么大成啊，能活命就不错了。”李凭眉毛扬起，看着自己对面的人。

  近了一些的距离，让李凭更清晰的看到英俊的眉眼间，隐藏着的狂傲。

  “给我砍个人……”来人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顿了一下道，“用我教你的刀法。”

  修长的手，伸到李凭面前摊开，白皙过人。手腕微动，横刀便已经到了那人手中，目光瞬间变得狂暴凛冽。长刀向前，赫然便是李凭练了好久的“开天辟地”。

  “刀，断也。断当下与过往，断一切障。”

  这一刻，即便是站在刀锋的一边，李凭依然深刻的感觉到，前面的天地，仿若被这一刀劈开。

  这才是开天辟地.......

  刀锋稍作停留，随即横向一摆，那人整个身子都像是被刀锋带动，向旁边扫去，“横扫千军、剜心刺胆、霸王卸甲，那人手中横刀不停，李凭这几日所练，便在那人手中使出。一个人竟然生出万马千军的惨烈感。

  “刀在手，一切全向刀中求。剑有剑招，刀有刀意。习刀，练意为上。”那人收刀，背过双手，隔着丈远看着李凭，“今传你三式，不仅为御敌，更为凝练刀意。”

  不同于刚才演示军中刀谱，年轻人此番动作更加缓慢而又悄无声息。明明距李凭一丈有余，刀意却逼迫眉睫而来，比之前凌厉万分，其中的狂傲之意，压迫的李凭喘不过气来。

  如果说刚才的军中刀法是一个千军万马的惨烈，眼下这三式就如同刺破乌云的正午阳光，光彩之上更有凶厉。

  刀虽三式，可配上步伐，竟是攻守具备的三招。

  这次李凭第一次接触招式，方明白自己之前的浅薄，原来真正的招式竟然需要步伐与身形的配合，进退之间，动与静的转换，进退之间，步伐从容。

  每一招，不仅仅是挥刀而已。

  “看明白了？”年轻人问。

  “没......”李凭还停留在那三式倒招的震惊之中，下意识的答道。

  “好”，年轻人英俊的脸，微皱了一下眉头，脚尖一点地板，无声无息的回到梁上。

  “好？”留在原地一脸懵逼的李凭，抬着头看着梁上，心中一万头马匹奔过，“一遍，一遍我学个毛线。”

  这个世界都是天才还是自己太蠢，这一遍只够我看个热闹，李凭看着梁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感觉无从下口。

  “大侠，你就这么搞，我学不会的。”

  “仔细看一下地上”，梁上淡淡的回复道。

  “地上？”李凭晃着脑袋，反复看着地板。就着窗外的反光，地板上，有着一个个微不可见的足印。

  是步法。

  。。。

  一步...两步...

  这步怎么能够滑那么远？真气在体内蓄势，李凭控制着步伐，按照足迹印去。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李凭拿到刀谱的日子，李凭一遍一遍榨干了气力，落脚在梁上人留下的足印上。

  看着李凭把自己的脚步和地上的足印严丝合缝的对在一起，梁上年轻人的眼神已由陌无感情，逐渐变成了不屑，心中隐隐生出为自己下去演示刀法而产生一次悔意。

  足印虽是步法，可是李凭若是一板一眼的追求严丝合缝，已然落在下乘，年轻人摇摇头，在对面灯红酒绿的喧嚣中，轻轻睡去。

  房间里，少年依旧一步一步的走着留在地下的足印......

  天色微亮的时候，梁上人从睡梦中醒来。

  看着地板上依旧踩着足印的奔走的少年，眉头微皱，可惜了这少年的毅力。武道，终究要看悟性的，这少年如此一遍一遍踩着足迹，此等悟性便是中等也谈不上。

  太阳将近走向中天的时候，李凭在地上足迹之间往来，已经很熟练了。逐渐纯熟的步法让李凭的身形灵动起来，浑身上下已经被疲累充满，但目光之中，兴奋却愈发浓重。

  梁上人，看着李凭眉目间兴奋，失望之情更重，此等资质，最终也不过是看家护院之流。

  太阳穿过窗棂，洒入地板上，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李凭奔走的步法中，刀招已经由三四分模样了。如果说，之前如同小孩子随意的奔走，那么此刻，真的像是习武之人在专心练刀了。

  蓦然之间，李凭的步法，跟随李凭的身形，发生了一次变化，这种变化就仿佛是浓不的开墨中，滴入了几滴清水。

  原本以梁上人为蓝本的步法，现在变成了为李凭合身而做的。

  梁上人探出头，第一次认真看着李凭道，“你的天赋，真让我吃惊。”

  “不是天赋......这是方法。”李凭躺在地板上，紧紧握着横刀，满是汗水的脸上，显现一丝清澈的微笑，露出花白的牙齿，回答着梁上人的问题：

  “先僵化、再固化、后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