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眼色的登徒子直接当街闹上来是不敢，却总有那么几个会占些口头便宜，实在烦不胜烦。

  尤其在一些混不吝时常出没的街道，那种肆无忌惮的目光仿若要将人扒光。

  故而，明知道戴上面纱同样招人侧目，却总归心里舒服多了。

  反正看不到真正的面貌，至多让旁人好奇多打量两眼罢了。

  说来，哑娘子也是个胆子大的。

  她的相貌不差，肤色比别的乡村女子又白上许多，称得上清雅秀丽。

  在菜市街一众摆摊的糙汉和姨婆间很是打眼。

  青如可不信没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但哑娘子就那么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地在这做起买卖，一站就是一天。

  她猜测或许是哑娘子耳朵不灵便，才能这么轻松自在吧？

  这可真是高看冯时夏了。

  她要是真大胆就不会至今只敢在村里躲着，一呆就是快两个月。

  一来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样貌会带来什么困扰，因为她并不觉得原身的样子算得上多美。

  二来即原身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在现代巴不得上街多溜几圈呢，美人养眼又容易让人有好感，做什么要遮遮掩掩的呢？

  在一句不恰当的玩笑里，只有面貌丑陋的人才不该出门吓人。

  自己只普普通通，唯一的优势就是年纪还不大。

  什么肤色白皙，那也是跟常年不做防晒就顶着烈日出门下地的农村人比，远不到那种肤如凝脂的夸张程度。

  眼前这位千金小姐才是真正的冰肌玉骨、手如柔荑，在阳光的照耀下手背都隐约透出了青紫的纤细血管脉络来。

  就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皮肤比自己都要好些。

  所以，她哪需要担心什么觊觎自己美色的人呢？

  “夏夏喜欢呢，在灶屋里做零嘴的时候常常蒙脸，坐车也要蒙脸。还叫我和阿元也蒙呢。不过夏夏给我们做的蒙脸布比大姐姐的好。大姐姐这个太轻啦，下面都没有绳子系好，到时风一吹就吹开啦。你看我的这个是这样的呢，这样两边挂到耳朵上就可以了。厚厚的遮着鼻子和嘴巴，一点都不会被吹开呢，怎么摇头都不会有灰进来。”小豆子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棉布口罩，一个劲拉着两个大姐姐安利。

  冯时夏都无语了。

  这难道是什么春夏时装周交流大会吗？

  难以想象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会跟一个青葱少女一本正经地讨论到口罩遮面和面纱遮面的优劣。

  看“肚仔”甚至跃跃欲试地打算把自己的口罩借给女子试戴了，她连忙上前把人架提回来。

  这孩子胆子真的越发大了。

  美人戴面纱是更有一种飘逸出尘的朦胧美。

  美人戴口罩，那很可能会被人觉得有病——就是最表面的那个有病的意思。

  现代的口罩虽然也承担了一部分古代面纱的作用，但这儿还没有口罩文化呢。

  自己是习惯了戴口罩才不觉得有什么，更加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而眼前的古装美人，轻纱罗裙、衣袂飘飘，宛若仙子的装扮非要给人整一个棉布口罩，色系都不搭，这不是大煞风景吗？

  良心会痛的，她绝不允许这么做。

  如果换成珍珠或钻石材质，还勉强能考虑一下。

  “没事，不用在意的。哑娘子你这种很不一样，戴起来确实严实许多。”女子不以为忤，反而认认真真考虑起换一种戴法的可行性。

  不过，一般的布料都比纱要厚实，不知道遮住口鼻会不会不好呼气。

  可如果还用纱来做，太过贴合面部，就形如无物了。

  “大姐姐，你很想要吗？你是不是不会做？夏夏好会的。我可以帮你问问夏夏可不可以给你做一个的。”于元见状贴心提议道。

  这……

  小家伙可真会慷他人之慨啊……

  冯时夏见女子真皱眉思忖起来，顿时对这两个糟心孩子爱管闲事的习惯亮起数盏警示灯。

  “会做会做，不用小姐，我就会做。这个一点都不难，不用麻烦哑娘子。”青如忙摆摆手，十分客气地拒绝了于元这份过于热情的回礼。

  她可真怕小姐动心。

  完全无法想象小姐戴上这么个古怪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

  要是老爷或袁公子瞧见了，怕是会以为小姐中邪了吧？

  “是呢，阿元。你娘这般忙，我要是想戴，自己做就成了。”女子没责怪青如的僭越，微微笑道。

  支棱着耳朵的冯时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嫌麻烦或者费工夫，而是真要接了这活，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一来手头没有合适的面料，二则女子送她的手帕做得这么精致，她回个口罩光秃秃的哪送得出手，岂不是也得绣个花？

  可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不是徒惹笑话吗？

  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都见识过对方是什么水平了，班门弄斧什么的，可能她脸皮还练得不够厚。

  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早不在能交流切磋的范围了。

  于元听好看的大姐姐说夏夏忙，一想还真是。

  夏夏可太忙了，之前给自己和豆子做衣裳都是夜里熬着缝的呢，白日里都没空。

  那还是不要了吧……

  “大姐姐，那你自己做吧，我不帮你跟夏夏说了。”

  说完就心虚地避开了女子的眼神，生怕对方反悔。

  可人家还送了自己小玩意呢，不搭理对方又不好，只得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大姐姐，你会数数吗？会1、2、3……这样数吗？”

  女子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小孩子家家还会跟她说起这个，她点点头：“会噢。”

  以为小孩子故意提起这个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数数能力，好得夸奖，便顺势回问了句，“阿元你会吗？”

  “会，我和豆子都会的。夏夏教我们数的。大姐姐，要不要我数给你听？”于元本来只是随口问问，这下倒真有几分跃跃欲试。

  “好，你们数数看。”女子微微一笑，没有任何不耐。

  冯时夏就这么张口结舌地看俩孩子跟汇报表演似的，争先恐后地当街数起数来，差点忍不住想扶额。

  女子同样有些吃惊，俩孩子远超她的预计已经丝毫不差地数到了三十多个，她原想等俩孩子顺利数出几个数来就立时夸赞一番，不教俩孩子丧气。

  却不想，一时之间自己都插不进嘴了。

  不愧是哑娘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