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带叽咕去医馆了，要是之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能还要来麻烦哑娘子你，烦请多多见谅了。”女子说完再次冲哑娘子福福身子，便带着小丫头一块走了。

  冯时夏能做的都做了，让在县城越来越无所畏惧的俩孩子重新整理好着装，自己忙着招呼由美人小姐姐带起来的一小波种草浪潮，无暇再顾忌其他。

  因此她自是不知万寿医馆的各位医师在见到一只来看病的秃毛鸟的时候是如何的目瞪口呆、鸡飞狗跳。

  秦艽在知道对方是受哑娘子的推荐才找来的时候简直腿都在打哆嗦，他要哭不哭地跟自己的师兄签下了十数条不平等条约，移交了去后院通知师父的任务。

  亲自在库房打理药材的秦常山得知这一消息脸都黑了，差点没撅过去，良久平复下来，叹口气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哪个能看就好好给看看吧，没把握的用药谨慎些。”

  “师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难道到时候咱们医馆还得接诊一屋子鸡鸭猪羊？那成了什么样子？不如还是让姜小姐去找骟倌吧？”宋黄柏想想都头大。

  秦常山轻飘飘看一眼自己忽而犯傻的大徒弟：“你以为人人都愿意花大把诊金药费把鸡鸭猪羊送来医馆？这事我有章程了，你不用多操心。”

  宋黄柏一拍脑袋，可不是么？

  “那——”

  他小心觑一眼师父的表情，“——哑娘子的狗就算了，只是断腿，按一般法子治就行。今儿这鸟可太不一样，秃是秃，但听说它的毛不是掉的，是自个儿拔的，我瞧着不像需要外用药的样子。要是大伙都看不明白，我要不要再来后院——”

  “这还用我教你？”秦常山难得地把惯常对小徒弟的话头一回给了大徒弟。

  宋黄柏突然觉得自己亏了，那条款至少还得加个几十条才行。

  但师父毕竟是师父，训话自己就要乖乖听着。

  可惜他站得笔直了，秦常山却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完全不理人了。

  宋黄柏十分坚定地必须把条款找补回来。

  总之，最后女子还算满意地拎了些药包就回家了。

  只是记账的时候发现数目对不上，问题出在哑娘子那笔钱数上。

  她自小跟着先生学习，虽然从没参加过各等的考试，但其实学得不错，按先生说的，若她是男儿身，这种学习的天赋说不得努努力也有望成为一个高等生。

  可惜不是就不是，她也不过多地想，投生这种事谁能管得着呢。

  除了父亲不干涉她爱看地志的喜好，她也按先生的意思随大流把主要精力用在学字和算数上，所以，她算数还算是可以的。

  因为信任哑娘子，她当场并没有算钱数，现在回来一核算，才察觉自己所谓“多给点”的茶钱根本就还不够付全部的账。

  “是不是哑娘子算错了？咱们买这么多，一时算混了也正常。”青如觉得要是她来，就算少一半，她可能也会错，这种事是人之常情，何况哑娘子算得那么快。

  “你当哑娘子是你啊？那个人哪可能轻易算错呢？阿路不是说过，每日都有好些故意称得零碎，就为的看她出错么？可是至今都没人如愿。”女子摇摇头。

  若是以前，她很可能会跟青如抱着同样的想法，可亲自接触过哑娘子这么几回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那样一个不在乎世俗眼光，敢想敢做，还面面俱到的智慧能干之人，是不太可能为了一点虚名而打肿脸充胖子的。

  而且如果真的算不准，哑娘子绝对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么肯定地报总数。

  因为一般人算这么多其实得花很长时间，她多用一点时间没什么，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反而让自己亏钱。

  父亲说买卖人最精明，从不轻易让自己吃亏。就算要吃亏，也是暂时的，为的是以后更大的获利，像鹤良的舅舅就是。

  想想上回哑娘子就给自己少了一半的钱，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日那个钱数也是哑娘子故意少报的。

  只是，一般人让出便宜都一定会明白说出来，通常也直接报的整，让对方明确知道自己给了好处。

  而哑娘子呢，还故意偷偷说个有零有整的，要不是她回来记账，估计都不会知道，只会以为自己确实多给了对方。

  “那哑娘子她为啥要给小姐你少算呢？不是她帮了咱们的忙么？难道……她是另有所求，想通过小姐求老爷什么事？咱们就这么接下是不是不好？那要不要阿路下回把少算的补回去？”青如停了手中的动作问。

  “你想多了，先不说哑娘子到底知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刚刚我提爹的时候她可没什么反应。你想如果是你，真对爹有所求，会不会投其所好，直接多送些爹爱吃的那几样不更好？哪会这样一声不吭地便宜我们？”女子合上手下的账本，“我妆奁里还有没有什么没带过的新打的首饰？算了，可能她也不会收。你跟我说说平常人家给小孩子都是送些什么的？”

  ……

  到了晚间饭后，女子还是主动坦白了白天的事，幸而只得了父亲一句“胡闹”，并没有实际被罚什么。

  反而父亲听到哑娘子提的种种办法后，频频点头称赞：“没想到哑娘子连为父都伤脑筋的问题都能想出这么多可行的法子。先不说到底会有几分效用，光这份急智就远非常人能比，思维更是细致缜密。要是为官之人个个都能如哑娘子这般善于解决问题，咱们申国肯定能很快强盛起来，再无外敌敢犯。”

  这份评价不能不说已经特别高了。

  “这世间千千万万人，也不知有多少这般的哑娘子。可惜只能困于宅院和高墙之内。”女子望向漆黑的夜空悠悠感慨。

  “世情如此，非一时能改变……但为父能断定，鹤良不是那般迂腐的性子，你不用过分忧心。为父还在。”

  关于这些，冯时夏是一概不知的。

  没等来跑腿小哥，到了中午她干脆把摊子一气收了，东西放到屠户小哥那里，直接带俩孩子去杂货街找人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