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觉得阿元现在越来越会支配自己了，弄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户主地位，好似他才是被养的那个。

  于元可不知自家大哥的心理活动，只是看到人突然往堂屋外边抄起白菜和黑豆的洗澡盆，啊不，是大哥以前的洗脸盆时，才一拍脑袋想起夏夏交代过的事情。

  “大哥！”

  “砰咚！”

  手一软，于长差点砸了自己的脚，无奈扭头：“咋了？”

  “嗯，嗯，那个脸盆哑婆婆要了，说跟你换屋里那个新的。”于元可不敢直说真相。

  于长简直都无力说什么了，哑婆婆给你买这个买那个，哑婆婆给你做这个吃做那个吃，哑婆婆的鸡鸭羊在这院子，哑婆婆的脸盆也在着院子，你这跟直接告诉我哑婆婆住在这院子里有啥区别？

  好像……阿元昨儿是说过了哑婆婆因为漏雨，有住在这个院子里几天，后来说自己回来了就走了什么的这种话。

  “阿元，哑婆婆有自己的屋子，不好随便住到咱家来的，你在外头可不能跟别人乱说的啊。这样对哑婆婆也不好。”

  他是真担心自己过于放纵的行为让孩子失了警惕心，真以为随便他怎么编理由都没事的，大家都会接受。

  怎么可能呢？

  就算哑婆婆年纪大了，有脑子的都不会乱想什么，但随便住到一个外人家里这种事，同样会让人说闲话的。

  何况还真有不少没脑子和故意不要脑子的。

  阿元这孩子还小，哪懂得流言的可怕呢？

  尤其他们还都是江村的外姓人家。

  于元本来还高高兴兴的，听到于长这番撇清关系的话，就以为大哥还是不可能接受哑婆婆的，瞬间就颓丧了。

  于长哪能看不出来呢？

  可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装傻充愣瞒一天是一天。

  既不能让阿元知道他什么都清楚了，更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家留宿了一个女人。

  他只能把有关“哑婆婆”的一切都夸了一番来讨好孩子，比如新脸盆买得很好看、磨特别好用、面食特别好吃、鸡鸭羊肯定长肉很快等等，直夸得他自己脸皮都烧起来了，小孩才带出一点笑来。

  于长一口口品着按阿元说的做法煮出来的所谓的豆子水，跟昨夜喝的羊奶味道很不同，它有一种豆子的独特香味，口感还滑滑的。

  配着油炸果子和面食吃尤其舒服。

  阿元本还让放两勺糖的，但煮开后他尝了一点觉得没放的也能喝，便只给阿元的那杯放了小半勺。

  这白糖是那女子花钱买的，即便糖罐里都是满的，他也没那脸随便用。

  一斤就要二十文呢。

  不过，好似也只有那女子才会把好好的豆子专门拿来煮水喝了。

  一般人家里，能吃饱就不错了，想顿顿干饭和米粥都挺难的。

  这豆子可是当正经粮用的，都会留着煮粥饭。

  不止黄豆，黑豆、绿豆、红豆、花豆等都是可以掺进去的。

  平素大部分人都是吃杂豆饭、杂豆粥居多，跟米混煮的。

  这米多的时候是糙米、粟米之类的，用白米的时候都少。

  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也有单纯就是豆水的。

  要是普通人家里没点钱粮却有女子这般吃法的媳妇，怕是早就被赶回娘家了。

  早饭过后，于元惦记着自己的喂养任务，立马就要开始张罗。

  于长的意思是先一块去李叔和二叔家里走一圈，然后放他去找二毛几个玩，鸡鸭这些自己到时回来再喂就行了。

  “大哥，你真的会吗？你知道它们拉过粑粑的草草要怎么换吗？你知道要喂[大胆]和[二斤]它们吃啥吗？小牛和小白呢？喂多少？你知道它们要喝哪样的水吗？”于元倒是心动，但是答应了夏夏的，他就得做好，故问得格外认真。

  于长被一个又一个的“知道吗”都给问懵了。

  原来他觉得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现在跟着阿元的问题仔细一想，他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不太知道。

  但这话是能够当面承认的吗？

  难道他一个做大哥的，连喂个鸡鸭什么的都搞不定？

  那以后自己在阿元心里的地位岂不是连“一点点厉害”都要没有了？

  “大哥怎么会不知道呢？鸡鸭么，撒点谷糠和菜叶就行了，早上滤的那点豆渣不多，正好也能给它们喂了。羊昨儿你不是喂过一遍了，大哥又不傻，都记得牢牢的了。水不就是水？还能喂哪样的？难不成你要喂它们喝豆子水不成？你就放心吧，大哥肯定都给它们喂得饱饱的。”

  可惜，小孩只看着他叹了口气，就认命般地接着自己干了。

  那眼神里十分明显的几个字“你怎么这么笨”让于长只得窘迫地跟前跟后，听小孩边做边解释。

  这几只在这院子里还有得呆呢，他能怎么办？

  学啊。

  “[大胆]它们还小，不给吃谷糠、豆渣的，起地虫也还不给吃，那是[二斤]吃的。小崽崽要喂这个热水泡过的碎苞米、黄米和剩饭什么的，青菜只能给碎碎的一点点。每次只能喂这么多，不能超过喂得饱饱的。一天要喂四五回呢。”

  “它们住的笼子每天都要看的，弄脏和弄湿的草都要换掉，要干干的。”

  “还要给它们水，有凉开水就给凉开水，没有就给清水，要干净的，碗也要干净。”

  “小白还吃小牛的奶呢，不要喂的。小牛夜里才那样吃粮食的，白天得让它出去吃草草。牵它出去或者这样给它开门，也要让它吃干干的、不脏的。豆子杆和菜叶子可以给它喂一点。它们的棚子也要收拾换草的，水也一样。”

  于长认真地记下来，并同时感慨喂得可真讲究，他自己印象中里阿奶以前喂鸡的时候都是有什么喂什么，没得吃就直接放出去。

  哪像这般，连豆渣、菜叶都要挑剔，甚至跟人一块吃起正经粮食了？

  剩饭？一般人家里哪有什么剩饭？粘锅的那些下顿掺点水再煮成稀饭根本没可能剩。

  水只要不是泥巴水，沟里的它们照样喝。

  还凉开水，那不是在养鸡，是在养娃。

  不过，想归想，自己就是个干活的，不出钱不出粮，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只要他俩觉得好就好。

  做完这些，于元利索地收拾好自己出门要带的东西，又帮豆子把鞋子背上，想想还回头抓了几个于长昨儿买的麻枣子，交代一声自己下晌再去二叔家就耐不住要出门了。

  这于长倒无所谓，反正自个儿今儿在家：“你们玩归玩，别去河边，要挖野菜也别往太滑溜的圹上去啊。”

  “我们就去山里玩。”于元一时嘴快道。

  “嗯？下了几天雨了，又大清早的，山里还湿着呢，去干啥？”于长皱了眉。

  “嗯……去，去摘菇。下雨后才有菇的，好吃着呢。”于元半真半假地道。

  于长才想起这一茬，看天色还早：“那大哥跟你一块去。我摘得快。”

  “你不要来！”于元怎么都没想到大哥会想一块去，整个人都慌了，“这是嗯，是我们小娃子玩的，不带大人玩，你们摘完了我们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