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玄室。

  夜明珠只剩一个亮着，室内有些昏沉，外面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打在莲塘上，有几分萧瑟之感。

  小灵坐在床头柜上啃最喜欢的苹果，偶尔抬眼瞄瞄如老僧入定的钟曦白：“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这种局势，小灵也不敢要求钟曦白继续留在钟门救钟刑了。

  “明日启程，去魔界找犀褚。”钟曦白目光一直停留在龙焱的脸上，“如果他不肯解开龙焱身上的咒术，我就想办法扰乱他的神智，让他失去控制能力。”

  小灵笑着举起大拇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犀褚失去神智，龙焱也一定会受影响，还是要想办法解开咒术才好。”雪莱不认同钟曦白，他坐在桌上揉了揉吃得圆鼓鼓的肚子，叹了口气，“龙焱好惨。”

  小灵：“惨，太惨了。”

  各种方面的惨，小时候家庭破碎，青春期暗恋求而不得，再后来瞎眼，现在直接被魔王控制灭了仙族和妖族，成为世界的公敌。

  钟曦白：“……”

  赶雪莱他们回去睡觉，钟曦白关了卧室的门，小心翼翼躺到龙焱的旁边。

  床很大，足够睡四个龙焱，钟曦白不想吵醒龙焱，在离龙焱一拳头的位置侧躺着，仔细端详龙焱的样子。

  一年的历练让龙焱的轮廓硬朗英挺，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但现在看起来很丑，脸庞交错着凹凸不平的黑纹，唇色深黑，银色的牙尖从上唇冒出。

  即便是昏睡，也是一副要吃人的凶恶模样。

  胸口穿的大洞在魔力运转中慢慢修复，黑蛇随着主人沉睡在皮肤里面。

  指尖触到，是沁入骨髓的冰寒。

  龙焱睡得很熟，像是要把一年来的觉一次性睡了过瘾。

  钟曦白呆呆地看了许久，他撑着手臂，徐徐探身过去，亲了亲龙焱合拢的眼皮。

  “哥哥，晚安。”

  遥远的天边刚露出一线鱼肚白，钟曦白卧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一年的历练让钟曦白警觉性很高，那人到门口钟曦白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整理好衣衫，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头儿。

  老头儿满头银发用发冠束着，养尊处优的手上拄着一根云纹拐杖，身高到钟曦白的肩膀，看起来身躯虽瘦小，但并不孱弱，反而散发着一股超凡脱尘的仙气。

  见到钟曦白的瞬间，老头儿清明冷静的目光遽然沸腾，震惊地看着眼前少年，拄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

  二十亿年，世界不知沧海桑田、翻天覆地多少次了，神族甚至也曾面临过几近灭族的危机，大家忘记的东西太多太多，但这张脸，赫华始终没有办法忘记。

  这是他的主人，是神族的始祖，是给予他们众神生命，创造了神族，创造整个世界的神之至尊啊。

  赫华踉跄往后退几步，双膝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恭敬地朝钟曦白行跪拜礼。

  “恭迎陛下归来……”他额头挨着地面，声音颤抖，虔诚而卑微，仿佛成了巨佛脚下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