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打小就记性差，经常睡了一觉就不记得头一天晚上说过的话了，第二天继续跟大家练功爬树上山采药下河捉鱼。

  所以关于嫁人的那个话题，她和木头说过就忘脑后了，还说要去问问慕涵和慕雪呢。

  可有些事她虽然不记得，她阿爹阿娘却没有忘，没过多久，就又提起了她的婚事，这次，居然还是跟慕涵兄妹的爹娘一起说的！

  这才让寒烟觉得大事不妙。

  说来也奇怪，她别的事情不怎么擅长，可是就特别擅长偷听。

  每次大人们想背着她聊点什么事，她都会特别凑巧的找到机会旁听。

  这一天，慕涵的阿爹阿娘来到寒烟家里，本来她正想和木头去山里采草药，可是冷大伯和伯娘的突然到访让她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原因是他们很少来家里做客，虽然几个孩子们几乎天天都会见面，但是大人之间却很少正式上门。

  于是寒烟偷偷拉住木头哥留在家里，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般严肃的会面。

  他们一开始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步入正题了，原来他们是来给慕涵提亲的！同时，他们也要给慕雪提亲。

  听的寒烟差点乐出声来，这不是正合适吗？我们四个还是在一起啊。

  寒烟只听了一半，就拉走了木头，因为她控制不住要和他说话，再不走就被爹娘发现了呢。

  寒烟拉着木头哥哥一路跑到小河边，坐到刻了他们俩名字的石头上。

  庄上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河边能落坐的大石头上都刻了自家的名字，然后一起玩的时候就找属于自己的那块石头，或者一起比试，然后抢夺别人的石头，这游戏他们玩的乐此不疲。

  夏天抢到别人的石头坐是获胜者的奖励，冬天则把坐别人的冰石头作为惩罚。

  “木头哥，你是不是像我一样开心？”寒烟一路上都笑的合不拢嘴。

  “烟儿开心我便开心”木头依然是淡淡的。

  寒烟愣住了，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木头哥哥好像是个没有情绪的人，看不出他开心和不开心，但凡只要我高兴的事他便赞成。

  “可是，木头哥哥，你开心了我就会更开心啊，如果光是我一个人开心而你不开心，那我的开心就没有了。”

  寒烟像说绕口令一般，也不知道木讷的木头能不能听懂。

  “我知道。”

  “你知道？”

  木头看着寒烟轻轻笑了一下，木头小时候笑的就不多，长大后就更少了，就算是笑，也都是这般淡淡的，可是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紧绷着的一张脸就像春天河开一样，满满的都是暖意，连眼睛里平时那潭深不见底的水面都会泛起光芒来。

  寒烟盯着木头看了一会，突然说“木头哥哥，你知道吗？你虽然人笨了点，但是长得很好看。”

  “哦？”木头挑了挑眉毛，忍不住笑了起来，“烟儿觉得我好看？”

  “嗯”

  “烟儿才是真的好看呢”

  “我知道啊”寒烟一副厚着脸皮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又不是没照过镜子。”

  寒烟其实并不觉得自己长的好看，脸有点小，不如雪姐姐的脸饱满，脸色又太白，不似雪姐姐的脸色红润，鼻子太挺，总觉得鼻子再小巧些才好看，眼睛又不够亮，总像是含着水，迷迷蒙蒙的，听她阿娘说她出生时便如此，所以才给她起名叫寒烟。

  她最满意的是自己的下巴，因为尖尖的，可以拿它去硌别人的肩膀，每次她把下巴放在大家肩膀上惩罚他们时，他们都说太硌了。

  寒烟走了会神，赶紧又把自己拉回来，“说真的呢，木头哥，如果像阿爹阿娘那样安排，你喜不喜欢呢？我们四个还是在一起的。”

  “烟儿见过阿爹阿娘和冷大伯冷伯娘生活在一起吗？”

  寒烟一听这话又愣住了，是啊，成亲之后好像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啊。

  “那也就是说我要和木头哥哥还有雪姐姐分开了？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寒烟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可原来也有她想不明白的事。

  木头不再看她，兀自对着水面说道“烟儿对于人情世故懂的太少，成亲后的两个人就是最亲近的彼此，其他人，就算是好，也不会一起生活，也只是，”木头顿了一下，“外人”。

  寒烟想了一下，突然泪水就涌了出来。

  “烟儿这是怎么了？”木头着急的捧起她的脸，擦去流下来的眼泪，可是泪水却越擦越多。

  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扑到了木头的怀里，木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了烟儿，烟儿不哭”。

  寒烟好像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成了亲，她就会和木头哥哥分开，会属于两个不同的家，而即便在一起玩耍，也只是，客人，外人。

  尽管她也喜欢慕涵哥，因为他什么都让着她，跟木头对她一样的好，虽然说话有点不着调，人也天生自带喜感，她也喜欢慕雪，和慕雪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就是她每天的生活。

  但，木头哥不同啊，这些场景中，他是一直都在的，他陪伴着寒烟，就像是她的影子，她的分身，寒烟从未想过要和木头分开，或是将来要做他的客人，这种想法像一块尖利的大石头压在胸口，让寒烟的心又重又痛。

  这一年，寒烟十五岁，木头十八岁。

  这一天，不只寒烟和木头聊起了他们从未触及的话题，慕涵和慕雪也一样。

  “哥，哥，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看到自己的爹娘出了门，慕雪笑嘻嘻的喊着。慕涵只顾着练功，理都没理她。

  “哥，你不听可别后悔哦，是关于你和寒烟的。”

  话音未落，只听“哧”的一声，慕涵的剑脱手飞了出去，刺到了院里的大树干上。

  慕雪在旁看到了，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就知道，一提寒烟你就丢了魂！”

  慕涵拔了剑，有些着急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追问，“什么事？还不快说！”

  慕雪笑嘻嘻说道，“爹娘今天可能是去寒烟家给你提亲了！”

  什么？提亲？慕涵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对寒烟的心思连爹娘都看出来了？

  “你听谁说爹娘是去提亲的？再说爹娘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说的？”

  慕涵知道自己妹妹是清楚他的心意的，毕竟他们四个每天都厮混在一起，想瞒住她可没那么容易，可是爹娘……

  “我前几天偷听爹娘聊天，说要把你和寒烟的事定下来。”

  “我可没说，你的心思估计大家都能看出来吧，只有寒烟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哈哈。”

  慕涵既是高兴又是难为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反击道，“那你呢？不让寒烟在木头面前叫你小丫，也不像寒烟那样叫木头，非要叫阿志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这下轮到慕雪红了脸，其实她还是小女孩心性，并未真的懂得男女之情，她对木头的那种感情可能才刚刚萌芽，只是觉得木头看起来木讷，但其实却并不然，和他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

  兄妹俩互相打趣着，也一起开心着，希望事情能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发展。

  冷家提亲之事因为寒烟的任性拒绝而遭搁浅。

  寒烟直说自己年龄还小，现在提亲事实在是早了些。

  本来四个大人也只是想把事情先定一下，并不一定真的就在此时把婚事给办了。

  寒烟这么说大家觉得也有些道理，反正将来这四个孩子肯定就是两对，也不急在这一时。

  慕涵本是个心大之人，知道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也并没有任何的怨言，反正寒烟还小，他想，就等她再长大一点好了。

  至于慕雪，也觉得没什么可着急的，等寒烟和她哥哥的事定下来之后，自然就轮到自己了。

  虽然四个人还像从前那样经常在一起练功玩耍，但就好像本来没说破的事突然就写在了大家的脸上一样。

  在寒烟看来，慕涵和慕雪都变得有点不同，往日的亲密无间变得有些隔膜，她不会再去主动拉慕涵的手或者去攀他的双肩，总担心这样做了就会失去木头，那个除了爹娘之外她最亲近的哥哥。

  至于木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反正他从来也不是会和别人亲近的人，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大家也早就习惯了。

  寒烟在这之后也会刻意的多跟慕涵兄妹之外的人一起玩耍嬉戏，其实凤栖山庄人丁并不兴旺，同龄的孩子也就那么几个，以前和慕涵兄妹几乎每天在一起，其他人虽经常见面，却没有他们两个那么亲近。

  时间就像庄里的溪水，静静的，慢慢的，却是无法阻拦的终日流淌，寒烟他们也慢慢的从年少无知不谙世事到日渐长大心有牵挂。

  －－－－－－题外话－－－－－－

  明明不知情为何物，却已深深记刻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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