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亦正亦邪
作者:以南以雅      更新:2022-05-07 13:15      字数:4621
  孟禾宁靠在墙上,透过屋檐一侧看向空中,今晚没有明月,只有乌云,就好像刘卓荣走的那天,满天黑压压的,看不出一丝生气。

  “大姐姐。”

  孟禾宁嘶哑开口,孟若苏心里一颤,这一声饱含太多意味了,连着孟若苏也被勾起许多记忆。

  “我认错,可我不后悔。”

  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为了刘奕辰背叛亲人,可她这一生唯一不该害的便是刘卓荣,那个毕生将她放在心上的人。

  孟若苏沉默,原本她眼里是讥讽不屑的,可突然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孟禾宁了。

  心高气傲如孟禾宁,明明是上一辈人的错,却让孟禾宁承受,纵使是孟禾宁自己心术不正,可嫡女变庶女,个中滋味她又怎么理解。

  阴差阳错,虚无轮回,错综复杂的关系织了一张大网,他们都是被困在里面的人。

  “你走吧。”孟若苏转身走开,单薄的身影在月色下更加脆弱,好似一口气就吹倒了。

  “我要你带着悔恨活着一辈子。”

  孟禾宁目光紧紧盯着孟若苏,忽的想起从前上学时,孟若苏都会亲自送她到学堂,知道别人会欺负她,孟若苏还会让应习守在窗户外盯着。

  不止刘卓荣一个人守护她,孟若苏面冷心却是热的,到底是什么让她只看到孟若苏的不好,而忽略了孟若苏对她的好。

  孟禾宁低噎出声,孟若苏哪里又对她不好了,是她觉得孟若苏不好罢了。

  “大姐姐。”孟禾宁高声道:“对不起。”

  孟若苏脚步一顿,头也没回的走了。

  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掉的。

  孟禾宁手撑着墙站起来,暗卫还在一旁盯着她,孟禾宁擦掉嘴角的鲜血,身子微晃一下,看着孟若苏出了巷子后,径直冲向对面一头撞到墙上。

  砰——

  力气之大血花四溅,暗卫们下意识朝后大退一步,看到孟禾宁额头凹进去一块有些错愕。

  已经出了巷子的孟若苏顿住脚步,明明她很恨孟禾宁的,可还是流泪了。

  孟禾宁小时候也是可爱的,终究也是变了。

  江拂从胸口拿起一方手帕递给孟若苏,“安瑾。”

  孟若苏吸吸鼻子,拿过拭泪。

  “公子,郡主。”

  沉衣匆匆赶来,面上凝重之色让孟若苏下意识有了不详的感觉。

  “孟禾宁撞墙自尽了。”

  孟若苏手僵住,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厚葬吧,不必告诉爹爹。”

  沉衣点头,从一旁绕开走过,孟若苏手搭在江拂胳膊上,缓步朝应王府走去。

  江拂一路没有说话,孟若苏每次情绪低落时,只需要他默默陪着,孟若苏是个通透的人,其他都不需要他多说。

  竹苑里,偏院佛堂烛火一直长明,孟若苏跪在蒲团上闭眼沉思。

  这个佛堂在刘卓荣死后孟若苏专门辟出来的,这几年除了刘卓荣的忌日和冥诞,这个门都没有开过。

  阿五在一旁陪着孟若苏,时不时偏头观察孟若苏的面色,生怕孟若苏再有个好歹。

  第二日江拂趴在书桌前醒来,回头时床上鼓了个包,孟若苏已经躺在床上了,江拂起身和衣躺下,从身后抱住孟若苏的腰,闭眼跟着睡回笼觉。

  梅花微雨,正月里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孟若苏忧心忡忡,生怕舒颜的婚礼不能如期举行。

  江拂安慰道:“不要担心,小叔叔说了,要是继续下雨他会提前让人搭雨棚的。”

  孟若苏眉头紧蹙还是不放心,握住江拂伸过来的手,“来得及吗?还有不到三天时间了。”

  江拂笑道:“放心,来得及。”

  孟若苏的眉头微微展开,阿五从外面进来,老远孟若苏就闻到一股苦味,展开的眉毛再次皱起来,别开脸道:“又要喝药。”

  阿五将药碗放下,站到孟若苏背后替她轻轻捏着肩,柔声道:“姑娘如今不喝可不行了,颜姑娘这次在碗底放了蜜饯,姑娘不会恶心了。”

  江拂看向阿五,问道:“这几日她喝药都会恶心吗?以前没见她恶心过啊。”

  阿五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孟若苏头顶,江拂不解的看向孟若苏,忽的恍然大悟,一把拥住孟若苏,在孟若苏耳边小声道:“该不会是……”

  孟若苏“嗯”了一声,江拂呼吸停滞,孟若苏感受不到耳边的呼吸声,偏头看向江拂。

  只见江拂目光直直,像是被下了魔咒一样呆愣不动,孟若苏推了江拂一下江拂没反应,孟若苏又推了一下,“我要喝药了。”

  江拂骤然回神,殷勤的端起药碗放到孟若苏嘴边,还小心翼翼的嘱咐道:“小心烫。”

  孟若苏抿唇笑着,身体里好像有股鲜热在陪着她,让她不畏生死勇敢坚定。

  “好了。”

  孟若苏还是被苦的皱眉恶心,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安分的很,这半个月江拂留宿宫中处理政事,孟若苏在竹苑可是被折腾的不轻,昨日江拂见她第一句就问她为何瘦了。

  “诶?”孟若苏放下手里的卷轴看向阿五,“我记得慕冉今日说她要带着小公子来的,怎么还没来。”

  阿五道:“属下去看看。”

  阿五刚走到门口便和苏轻风打了个照面,“咦?苏姑娘来了。”

  阿五后退一步站稳,苏轻风笑盈盈的点点头,身后跟着的是凌王刘逸照。

  阿五福了福身子,“见过王爷。”

  凌王点点头,许久没有见面,凌王已经没了以前的少年风气,如今沉稳的像是个老夫子。

  江拂听到门口的动静起身过来,看到凌王时愣了一下,但还是行礼道:“王爷。”

  这一礼权当还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毕竟苏轻风和孟若苏情同姐妹。

  凌王面上无波澜,动作毫无停顿的回了一礼,“瑾王客气了。”

  同是王爷,一朝平起平坐,珠帘后的孟若苏有诧异还有舒心,凌王这两年当真成长了不少,原以为他在知道自己是被刘天文当棋子后,会情绪难捱,不过如今看来,他们夫妻两的感情非比寻常了。

  孟若苏探出半个身子朝苏轻风招手,“看什么呢,快过来。”

  苏轻风匆乳娘怀里抱过半岁大的婴儿,亲自放到孟若苏怀里,“喏,说好的,我的孩子得你抱。”

  孟若苏怀里躺着个软软糯糯的小家伙,一时之间手僵了,身子也不敢动了,生怕不小心将小家伙摔了。

  苏轻风被逗笑,捂嘴咯咯笑着,“你看你,怎么这么傻。”

  孟若苏撅嘴,瞪了苏轻风一眼,也只有苏轻风会这般嘲笑她了。

  一旁站着的凌王目光落到苏轻风脸上,很久没有看到苏轻风的笑容了,他以为他们都长大了,所以变了,其实变的只是外表,内心还是纯真如当初。

  “哇”的一声,小家伙闻到孟若苏身上的气味不是他熟悉的,嗷了一嗓子后就开始放声大哭。

  孟若苏更加慌乱,朝苏轻风道:“快,快抱走哄哄,哭的太惨了。”

  苏轻风朝乳娘点点头,小家伙被抱下去喂奶了。

  孟若苏后背出了一层汗,蓦然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个出来后会不会也是这般,那她不得被吵得疯掉。

  凌王上前将一同心锁放到桌子上,又放下一个锦盒。

  “乐阳。先祝你和瑾王修的正果,再祝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孟若苏起身朝凌王一礼,“乐阳谢过三哥哥。”

  凌王背一僵,半响也笑了。

  孟若苏小时候都是叫他们哥哥的,这一声太久违了。

  孟若苏让阿五将准备好的午膳端上来,转身去拿窗花时,应习忽的冲出屋子,院内乐于已经和那个人打起来了。

  孟若苏透过窗户缝隙看出去,不太真切,但有些眼熟,有些东西好像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江拂扶着孟若苏出门,手却是将孟若苏半揽在怀里的,双眼始终凌厉的盯着院子里应对自如的男人身上。

  苏轻风不会武功,凌王将苏轻风拦在屋里,自己跟着出去,看到游刃有余的应对两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时,也愣了一秒。

  武功太高了,应习和乐于拼劲全力,但那个男人好似才用了不到三成功夫,应习和乐于就在男人衣角旁来回打转,始终碰不到男人身体。

  孟若苏抬眸和江拂交换了个眼神,孟若苏开口道:“退下。”

  应习没有犹豫,拉着乐于后退一大步,微微喘着气。

  这男人太强了,应习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人的轻功比起江拂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轻一吹就飘起来了,他们用在那人身上的劲都被那人利用的彻彻底底。

  男人负手站在院子里,和孟若苏面对面站着,被风吹起的衣角,让孟若苏恍惚了一下,脑子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男人随即开道:“外面雨大,孟姑娘不请我进去吗?”

  孟若苏注意力被分散,回道:“先生可是安芮说的那个人?”

  男人似笑非笑,“孟姑娘觉得在下是好人还是坏人?”

  答非所问让人摸不着头脑,孟若苏顿了片刻回道:“亦正亦邪。”

  男人笑出声,连连点头道:“这个回答我喜欢。”

  孟若苏面色凝重,这人太奇怪了,奇怪到她觉得熟悉又危险。

  男人再一次在孟若苏即将胡思乱想时开口,“姑娘猜对了,我就是林安芮派来救你的。”

  孟若苏不放心问道:“不知先生为何这么久才来?”

  男人撇嘴,“说实话我不想管你的闲事,不过我受制于人,你呢又与我颇有渊源,纠结了几日我就来了。”

  “渊源?不知先生说的那种渊源。”

  男人摊手,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说不定上辈子你我有什么情缘,你把我忘了。”

  插科打诨,似是而非,孟若苏有些头疼,这人胡编乱造的功夫实在太强,讲起来还面不改色的,孟若苏都分不太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孟若苏侧身让开一条路,“先生先进来吧。”

  男人双手负背,大摇大摆得走进来,路过孟若苏时纠正道:“叫我虚若,不要叫我先生,我还没你大呢。”

  孟若苏:“……”

  明明看起来就有二十好几了,而她连十八都没有,难不成这人年龄小但显老?

  虚若回头警告道:“别胡思乱想,你本来就比我大,我年轻着呢。”

  孟若苏微微一笑,“你说得对。”

  虚若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孟若苏依旧站着,虚若淡淡扫了一眼道:“站着做什么,你这身子怀了孕还不好好养着。”

  众人再次一愣,这人是有天眼吗?除了屋子里的几个人,就只有舒颜和姜则心知道这件事了,孟正行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这人怎么就知道。

  虚若拿起桌子上的果子喂进嘴里,果然江拂还是宠孟若苏啊,这么冷的天还有新鲜蔬果吃。

  “惊讶什么,你们知道的我知道,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孟若苏坐到虚若对面,问道:“不知虚若要怎么治我的病?”

  虚若咽下嘴里的东西,手撑着下巴看向孟若苏,“急什么?你先决定好要不要和我离开吧。”

  孟若苏一顿,难不成还要她背井离乡去医治,那她可以带着江拂吗?

  孟若苏思索片刻,斟酌着正要开口时,虚若打断道:“只能你一个人跟我走,其他人都不可以。”

  江拂蹙眉,“为什么?”

  虚若面朝江拂时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毕竟他们曾经都被困在过一个地方。

  “缚公子,只能她一个人。”

  这个称呼隐隐耳熟,但江拂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权当虚若叫错了。

  “我们怎么能信任你会照顾好安瑾?”

  虚若眨眨眼回道:“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林安芮吗?要不是她,你们估计还活不到今日呢。”

  孟若苏终于找到一个知道林安芮的人,一时激动道:“沿疆战事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记得了,你知道安芮去哪里了吗?”

  虚若摇头,继续一本正经的说假话道:“她给我留了书信就走了,大约是和那个四皇子私奔了吧。”

  虚若觉得反正他说的也是实话,也不算骗人。

  “那我们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