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冲突
作者:黎长夜      更新:2022-05-05 23:51      字数:2862
  陆恪骑在马上,只觉神清气爽,前世宽床软塌经常失眠,现在躺在生硬的木板上却每晚都能睡得极香。

  随着马匹的飞驰,陆恪身子也上下晃动,渐渐的频率趋同一致起来,仿佛随着水波晃荡的小船。

  此时距离出京已经十日,他也掌握了人马合一的诀窍,才能不耽误修行,骑行之中依旧将家传的落风诀运行不休。

  随着队伍离京越来越远,途经各地的繁华程度也逐渐降低,虽然走的仍旧是官道,但一路上多数时间都是荒山野滩。

  不多时,这一行人进入了充州境内,路边面黄肌瘦的流民开始增多。

  一见到这支兵强马壮,马车华美的队伍,流民们非但不躲,反而竭力凑上前来,跪倒在路边,磕头乞怜,想要讨口饭吃。

  军卒们显然不会同情心过甚。

  军马飞奔,有不怕死的敢于上前拦路,就会被打头的士兵用棍棒挑开。

  陆恪回首望了一眼烟尘之中跪倒在地……哭喊不已的流民。

  “大夏由东至西近数万里之遥,吃不饱饭的饥民何其之多,无人可以照顾的过来。”

  一位黑甲军士缓缓骑行到陆恪身边,沉声道:“一旦队伍停下行救济之事,闻讯而来的流民就会将我们围个水泄不通。”

  “到了那个时候……拔刀见血可能都于事无补。”

  陆恪平静回应道:“秦校尉放宽心,我没有同情心泛滥的毛病。”

  “陆巡使误会了,我是在担心童夫人。”

  秦季同摇头道:“童夫人信佛,每每在家中也会吃斋念佛,更曾多次施粥行善。而我们越往东走,一路上饥荒灾情会更加严重。”

  陆恪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秦季同拱手道:“这种事本不该劳烦陆巡使,可惜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贸然谏言只会引得童夫人不满,秦某倒也不怕责难,只是若生了嫌隙,剩下的路怕是更不好走了。”

  “一路行来,我见童家小姐精明强干,通情达理,又与巡使关系颇为和睦,所以想着,是不是能迂回一下,通过童小姐劝说一二。”

  陆恪叹了口气道:“没有这么简单,事关他人家事,我不好多谈,校尉这个建议只会适得其反。”

  “那好,若真力有不逮,我只好当这个黑面人了。”秦季同颇为果断,点头致意之后,一夹马匹,再度回到队伍前列。

  陆恪却有些失神,不由想着一路来的点滴之事。

  童家一行虽然人数众多,真正能算作嫡系亲眷的却只有童夫人和俩位小姐,童羽嫡子却在离京前留了下来,去了问天道场修行。

  而这里唯一的一位男丁,却是童夫人的侄儿,油头粉面,整日里藏在马车之中,只知道一味讨好女眷们。

  因此途中诸事却多数由童薇安排处置。

  然而即便她尽心尽力,已经足够细致周全,却还是时常会受到童夫人的责难……

  随着一路前行,周遭愈发荒凉起来,流民也渐渐少了许多,然而这只是暂时的,等到进了下一个州郡,情形又会复返。

  眼下又到了午时用饭时间,停在了一处地势宽阔的平地之上,烧火起灶。

  童薇一手牵着妹妹,下了马车,见陆恪正在盯着自己,展颜一笑,一大一小俩个姑娘便缓步走了过来。

  “陆大哥,可是有事要说?”童薇笑着问到。

  陆恪不由暗赞对方心思细腻,却不想凭空给她添去麻烦。

  哈哈一笑道:“无事,我方才突然看到一位貌美如画的姑娘出现,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才发现正是童姑娘你。”

  “又在胡言乱语。”童薇捂嘴笑道,俩人已经颇为熟悉,对这些话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童安安仰着头,一脸天真道:“哥哥,原来你是个登徒子呀!”

  陆恪脸色一僵。

  “我们家里经常有唱戏的,戏里边登徒子就是这么说话!”小丫头似乎怕没有说服力,还振振有词的解释着。

  童薇不由笑了起来,显然见陆恪吃瘪很是开心。

  远处一位衣袍华美的青年走来,眼角唇边都有些发青,身形也歪歪斜斜的,一脸笑容凑了过来。

  “妹妹,姑母喊你们回车厢用饭呢,我见外边风大,担心你的身子,连忙跑下来看看。”

  童薇眼睑低垂。

  “有劳母亲挂念了,我和安安透透气,一会儿就回去。”

  “我不回去,车里边儿好无聊,我想骑马……”安安撇着嘴,一脸不乐意。

  青年面上隐现一丝不快,勉强笑道:“一会儿用完了饭,表哥带你们骑马。”

  “骗人,你才不会骑马,风一刮,你都要被吹跑!”童安安嘟囔着。

  童薇扭过头,显然在憋着笑。

  青年不敢朝小姑娘发难,却转头面色铁青道:“表妹,你我也算定了婚约,你还整日里抛头露面,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好吧?”

  “若是父母之命,童薇自然无法不从,但眼下还没到边城,父亲对这桩婚事一无所知,烦请表哥自重些!”

  “边城边城……整日里就知道推脱,本少爷瞧着你无依无靠,想着疼惜疼惜你,你却定要这般不识趣?真不怕姑母知道?”

  童薇俏脸气的通红。

  陆恪咳嗽了俩声,指指青年,笑问道:“安安,你家里戏班子可有这一型号的登徒子登过台?”

  小姑娘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才没有,唱戏的都比表哥好看多了。”

  青年一想到自己出京以来百般讨好,使出浑身解数。

  就是想在赶到平城之前讨得佳人芳心,把婚约一事坐实。

  然而童薇却不假辞色,拒人千里,反倒和眼前这个混球整日里有说有笑。

  他遏制不住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大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自家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有些人就是如此,无论自己行了什么下三滥的勾当,怎样借势压迫他人,都是理所应当。

  轮到自己却受不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陆恪直起身来,认真道:“在下正是不三不四之人,有何贵干?”

  “来人,来人啊!给我将这个混蛋拿下!”青年气急败坏的大吼,又冲着一旁的护院骂道:“瞎了眼了?看不到有人欺辱本少爷?”

  护院们一时进退俩难,这位表少爷甚得夫人宠爱,连带着在他们下人面前也很有些威慑力,然而对面的却也是一位来头不小的官员……

  这时,童夫人听到吵闹声下了马车,富态的脸上隐含怒气,斥道:“张荣,胡闹什么,你面前这位是夜司的陆巡使。”

  “还分不分的清上下尊卑?规矩不要了?”

  陆恪晒然一笑,这位童夫人整日苦读佛经,心性没见得如何,倒长了一张利口。

  明着训斥侄儿,却话里话外提点自己,意思你不过是个护送童府东行的官员,别不懂高低。

  张荣却没听出来这么多门道,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一把抱住童夫人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姑母,我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还骂我啊……我心疼的厉害,童妹妹只和那小子说笑,却理都不理我一下。”

  “这可是您亲口定下的婚约,妹妹她还说父母之命眼下算不得数,定要见了姑父才行,你为我做主啊,姑母!”

  青年一改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鼻涕眼泪横流,一副小儿姿态,令人作呕。

  童夫人脸色铁青,语带寒意道:“童薇,可有这回事?你心里还是不肯把我当做母亲?”

  童薇面色大变,俩行清泪就此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