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马车里，佩玖挽着侯嫮的手，正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马车特地绕路去了西市，买了不少糕点小食。

  “北漠荒凉，吃食甚少，你先带着这些，旁的到时候送信时我再给你捎上。”侯嫮将东西一一放进盒子里装好，又提起来晃了晃，确保没问题才放下。

  “此行北漠，不止你一人，不要太担心了。”侯嫮揉了揉佩玖的头。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很快到了城门口。

  侯嫮率先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左右看了看，往前方走去。

  “太师。”钟招下马，一身白色锦袍，外面是棕褐色的皮甲，头发用发带束好。

  侯嫮微微颔首算是领了钟招行的礼，“这一路，便多劳烦钟将军了。”

  回头看了看站在马车边提着自己包裹的配角，眼底带了些担忧，“钟将军，本太师只有这一个妹妹，”

  到了送别佩玖的时候，侯嫮才发现自己心里有多放不下，担心她吃不惯睡不着，担心她路上生病，更担心她在北漠受了委屈。

  “望钟将军多上些心。”

  话落，侯嫮微微侧眼看向钟招身后那一身绯红衣裙的阮灵均，

  “钟将军决定了？”

  “太师，末将是自愿的！”钟招面上带笑，也回头看了阮灵均一眼，眼中笑意更深。

  他虽不清楚阮氏有什么样的辛秘，可那日阮灵均眼含泪哭着和他说她是罪人之后……

  他就决定了，他要护着她。

  上京不行，他就带着她去别的地方。

  天地之大，总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定下佩玖前往北漠的第二日，侯嫮就去找了钟招。

  原本只是护送佩玖前往北漠就好，但侯嫮多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便让钟招起了心思，

  “常将军年岁渐长，也不知身子还好不好，钟将军可否替本太师去看看他？”

  驻守贺兰山的常山年纪大了，抵御北漠力不从心，终要有人接待他这个位置。

  “下官冒昧，想问问太师，对于驻守贺兰山将士一事，可有见解？”钟招低着头弯着腰，藏住了眼底的深色。

  侯嫮的视线停留在钟招身上，她方才在钟招府上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需得忠于天越，忠于陛下，还需文武双全，志气勇存。”侯嫮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有些人选，却不好做决定。”

  “敢问太师……”钟招深呼吸一口气，仰起脸看向侯嫮，目光灼灼，“觉得下官如何？”

  侯嫮晒笑一声，眼底满是预料之中的调侃，还带了一些审视，“钟将军谋略过人，武艺高强，对天越拳拳赤子之心，自然是极好的人选。”

  钟招看到了侯嫮眼底的调侃，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下官，愿意前往贺兰山，护我天越百年安平！”

  这番话说完，屋内却一下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许久，钟招听见了一声笑。

  “钟将军，你是本太师一路提拔上来的。”侯嫮放下手中的茶盏，杯盖和杯沿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留在上京，才能走的更远。”

  “你是个聪明人，本太师不信你不知道，若是去了贺兰山，代表了什么？”

  钟招还是低着头，叫侯嫮看不见他的表情，“代表放弃晋升机会，放弃上京的一切。可是……”

  钟招顿了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府中有个小姑娘，是个拘不住的性子，曾经年少时似做了些错事。”

  在侯嫮逐渐冷下来的目光中，钟招无畏一笑，“上京虽好，却不见得能容下她。”

  “你的意思是，本太师会为难一个小姑娘？”侯嫮觉得有些好笑，余光一扫，看见了门口那一角红色布料。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钟招低下头，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那角布料动了动。

  侯嫮忽而来了兴致，轻笑一声，“本太师能让你走到如今地步，也能让你再做回无名小卒！”

  “太师！”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阮灵均小跑到钟招身侧，一下跪了下去，“太师，一切都是民女的错，钟招……”

  “钟将军他不过是受了蛊惑，还请太师不要这些话放在心上！”

  钟招也没料到阮灵均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还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太师，”钟招上前一步将阮灵均护在身后，躬着腰，“她年岁小不懂事，并非有意冲撞。”

  侯嫮看看钟招，又看看阮灵均，“你们这样，倒让本太师像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不等钟招说话，侯嫮就站起身子，茶也不喝了，“钟将军，阮姑娘是阮氏后人，过往事情，本太师不会追究，可你要给她个好名分……”

  “钟将军，拿你的军功来换！”

  钟招当然可以直接娶了阮灵均，二人拜堂，请些亲朋好友，倒也是一桩妙事。

  但侯嫮这句话点醒了钟招。

  阮灵均平民出身，嫁给他是钟夫人，却做不了将军夫人，日后他要是出了事……

  她该怎么办？

  听闻朝中素有官员娶亲时为妻子求一个诰命，钟招眨了眨眼，突然懂得了侯嫮那句话是为何意。

  可是……

  侯嫮不是不喜欢阮灵均吗？

  侯嫮仿佛知道钟招心中所想一般，右手将兜帽戴好，鹤眼斜斜朝下看了钟招一眼，

  “本太师可没什么闲心思管你们这些儿女私情的东西！”

  ……

  钟招将思绪抽回，对着侯嫮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钟招，多谢太师提点！”

  侯嫮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朝着马车旁的佩玖招招手，佩玖小步走过来，手上的东西已经交给了随行的侍女。

  “这是钟将军，他会送你到北漠，后面也会留在贺兰山，你若是有事，就书信给她。”侯嫮轻柔地拍了拍佩玖的手背，“上京到底路途遥远，我许多事情帮不上忙，你要多注意些。”

  钟招有些好奇地看了眼佩玖，他是见过这个候府二小姐的，不过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瘟疫，这位佩玖小姐研发出的药方，可是救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