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往事
作者:古文友      更新:2022-05-03 01:47      字数:2343
  他并非生的一副出彩的好样貌,长相只是平凡,身上也穿着与他人一般的官服,只是没来由的,侯嫮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他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那份带给侯嫮的熟悉感,从未消失。

  侯嫮曾经想过很多次,却实在想不到自己何时见过他。

  最后便也不想了。

  侯嫮开口点了萧承文的名字,其余人却不怎么惊讶。

  萧承文是贞丰三年的状元郎,那一场殿试,太师也在其中。

  与其说萧承文是陛下点的状元,不如是他是侯嫮点的状元,是侯嫮的学生。

  “劳太师牵挂,礼部很好。”萧承文躬着身子低着头回答。

  这副模样……

  让侯嫮心底那份熟悉更深了些。

  侯嫮微微颔首,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一口,由着下方的各位主事和员外郎一一将最近自己的作为都说了。

  她又不轻不重地提了几个问题,等他们都回答上来,才放下手中茶杯。

  “今日就到这里吧。”侯嫮站起身,视线只在李书义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落在萧承文身上。

  李书义了然一点头,“就让萧主事送送太师吧。”

  侯嫮面上带笑,余光撇了李书义一眼,他确实极擅长揣测人心。

  侯嫮不过一个眼神过去,李书义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侯嫮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萧承文,还有几个官员想要跟上去,都被李书义叫住,而后打发了些事情让他们去做。

  太师这明摆着是有事情要和萧承文说,旁人去凑什么热闹。

  “萧大人自拿到状元之名后,到如今,应该有七年多了。”侯嫮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二人刚好走在礼部前院的荷塘边。

  九月的天气,荷花开的已经不太好了。

  “是有七年了。”萧承文位于侯嫮身侧后方一步,是一个刚好表明了身份,又略带亲近的位置。

  在朝堂上,说什么只有自己,并无派系,都是笑谈。

  萧承文被点名当状元那天开始,众人就默认,他是侯嫮那一派的人,也是正统保皇党。

  “翰林院两年,蔚川三年,礼部两年,萧大人不容易。”侯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你可怨过本太师?”

  “下官不懂。”他低着头,站在侯嫮身后,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是陛下登基后第一回科举的状元,理应前途无量。”侯嫮脚步不急不慢,自有一番韵味在其中,“与你同登殿堂的张季谦,去年不幸以身殉国,但也做到了六品官员,更别说先是外派郡南,最近又调去江南的廉士灵,年纪轻轻,已经有四品官位在身。”

  “他们一个是榜眼,一个是探花,照理来说,都不该比过你这个状元。”侯嫮停住脚步,回身扭头看向萧承文,

  “你当真无一点怨恨心思?”

  萧承文忽而抬起头,笑了。

  他本是平凡样貌,笑起来时眼底却仿佛缀了星,亮闪闪的,侯嫮眨了眨眼,一时没忍住,

  “本太师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萧承文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垂下眼,却没有回答侯嫮后面那个问题,而是答了第一个,

  “下官心中并无怨恨。”

  “贫寒出身,无父无母,上位者多虑实乃常事,若太师无一丝惜才之心,只怕殿试过后便不再过问下官。”

  可太师问了,还不止问了一次。

  殿试结束后,三甲进士并算同科进士,共有一百三十一人,这一百三十一人中,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上头的领头人记住。

  翰林院院长却时常在他身边转悠,想来,是受了他人嘱托。

  这个他人,便是侯嫮。

  “萧大人是个聪明人。”侯嫮满意地点点头。

  最开始她自然也是不放心的,所有萧承文在翰林院三年,她就找人盯了他三年,外派去蔚川那三年,他身边的副官也是曾经受过昌平侯恩惠的官员,隶属太师一派。

  而后他从蔚川回到上京,官职不升反降,在蔚川还能当个地头龙,在上京却连条小蛇也算不上。

  侯嫮有意要试探他,想磨磨他的性子。

  萧承文也没让她失望,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他也将事情处理的分外妥当。

  直到最近,侯嫮才彻底收了对他的考验。

  “太师缪赞。”萧承文恭恭敬敬地跟在侯嫮身后,无悲无喜。

  “萧大人日后……”侯嫮刻意拉长了声线,而后轻笑一声,“会有大造化。”

  二人走到了礼部门口,萧承文行着礼看着侯嫮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行驶远了,他却没有收回目光,似乎,在看什么……

  元历十四年,赵王叛变,勾结北漠起兵天越,帝章率兵亲征。

  那是一个秋日。

  风很大,夹杂着血腥味儿,还有细密的沙。

  地上躺了一片人,身上都是血。

  这些都是无辜的百姓,死于战乱迫害。

  剑奴骑马带着侯嫮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路走来,见过太多死人,剑奴的心已经不会被动摇了,要离开时,身上的衣服被怀中的小人轻轻扯了一下。

  那一年,侯嫮七岁。

  脸很干净,衣服除了因为骑马有些皱巴巴的外,也是一尘不染。

  和满地的鲜血格格不入。

  “阿姥,我们安葬他们,好不好?”

  地上的尸体不少,要安葬他们,势必要花不少功夫,剑奴并不愿意在这里多耽误时间。

  耽误的时间越久,侯嫮就越危险。

  可那张嫩生生的脸上满是祈求,满地的鲜血又太过惊心动魄,剑奴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二人下了马,剑奴挖坑,侯嫮在一旁看着,而后陪着剑奴将人一个一个拉进坑里。

  安葬已是不易,剑奴不可能一人一坟还立个碑,挖个大坑把人都埋进去,已经是难得了。

  有个活人。

  几具尸体下,竟还有一个喘着气的孩子。

  看模样应该比侯嫮要大上三四岁。

  理所应当的,侯嫮和剑奴救了这个孩子。

  只是二人要前往江南,再带一个人难免累赘。

  那孩子懂事,于一个夜晚自己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