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作者:古文友      更新:2022-05-03 01:43      字数:2359
  “说完了?”侯嫮还拿着那把沾了血的匕首,手没抖,腿也没颤,整个人冷静地不像话。

  “说完了就滚。”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侯嫮转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外头的夏风吹进来,散开了屋内的闷热,也散去了本就不浓厚的血腥味儿。

  宫铭呆愣愣的躺在床上,好半天,才慢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背后的伤……

  似乎不觉得疼,一下一下又一下,摸着,摸着,感受手指间湿漉漉的触感,还有些粘腻。

  侯嫮站在门边垂着眼。

  说来也奇怪,挺大的动静,候府内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侯嫮的指尖泛了凉,唇色面色皆是苍白,宫铭才慢悠悠直起了身子。

  侯嫮刺的伤口并不深,许是女儿没什么力气,伤口流了会儿血就不再流了。

  宫铭的手背在身后,将伤口又一次撕裂开来,血又滴答滴答往下落,

  “你落胎那日,有流这么多血吗?”

  “王爷,请回府。”侯嫮站在门边,月色照亮了脸,带去几分柔和,却无法为那双眼眸增色。

  “落胎,有被刀刺疼吗?”宫铭轻笑了一声,接着问道。

  “王爷,请回府。”侯嫮还是那般模样,看的人有些恼火。

  宫铭慢悠悠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她身侧停了下来,“昭琰,你才是最冷血的那一个。”

  宫铭说完,笑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苦涩,步子很慢,可终究还是出了这房门。

  外头黑漆漆的,宫铭一身黑衣融了进去,直到头上那根红发带消失不见。

  “王爷谬赞。”

  声音很轻,侯嫮眼睫颤了颤,宫铭走了,听不见这四个字。

  风吹散了说出口的话,月亮依旧高悬于天际,不因人间事而有片刻动摇。

  侯嫮没有关上门,只是半倚靠着门框,眼帘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风对她来说有些凉,许是指尖冻住了,脚也冻住了,她没有离开。

  有人缓步而来,在离侯嫮三步处停住,

  “这么晚了,回去歇息吧。”

  眼睫颤了颤,侯嫮轻轻抬眼,看向来人,黑发里掺了白丝,被月光一照,有些明显。

  剑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她在听到动静以后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禁止任何人靠近侯嫮房间。

  侯嫮站直身子,鼻尖突觉酸涩,明明刚刚那般镇定,此刻却一下红了眼,“阿姥……”

  剑奴走上前去,轻轻将侯嫮抱住,慢慢拍着她的背,“老奴在。”

  “阿姥……”侯嫮将脸埋进剑奴的肩颈里,“他来问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所以,”侯嫮低哑着笑了一声,“我伤了他。”

  剑奴依旧不紧不慢地拍着侯嫮的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我太冲动了。”侯嫮红着眼,眼中却并没有泪,“他若是恼羞成怒,陛下那里怕是不好收场。”

  剑奴拍着侯嫮背的手一顿,眼中一点诧异闪过,手又慢慢落下。

  “宫铭此人较为偏执,年少成名,除了父母早逝,怕是从来还没有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侯嫮松开了环抱着剑奴的手,眼睛红着,里头却是寒冰冷意。

  “我不该养虎为患。”

  “我不该明知他对我有欲,还纵容一次。”侯嫮深呼吸一口气,视线看向天上月。

  “我不该以为,只一次,他就能知足。”侯嫮勾唇笑了笑,“人心是永远无法满足的,是我之前天真。”

  以为一段露水姻缘,足以让宫铭知足,而后此生无关。

  各走各路。

  剑奴看着侯嫮,许是真的长大了,她也不知道,侯嫮如今说的,是自欺欺人的话,还是真心这般想。

  侯嫮扭回头来看向剑奴,眉眼弯着,瞧着一副自信模样,“阿姥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不管用什么方式。

  谁也不能,在她未曾功成身退时打乱她的计划,也不能,妄图威胁姬辛的帝位!

  侯嫮回去睡了,帐帘歪歪扭扭倒在地上,表明着今夜的不平静。

  被褥已经换了一套,沾了血的那些,许是拿去烧了。

  剑奴关上了侯嫮的房门,往自己房间走去,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佩玖。

  “姐姐可有受伤?”佩玖有些关心地问道,双手绞着,睫羽颤的厉害。

  剑奴摇摇头,佩玖松了一口气。

  “今夜受了风,怕是明天晨起头疼,我明儿个早点熬些药好给姐姐喝。”佩玖说着,脸上的神色有些落寞。

  剑奴点点头,“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又看着佩玖回了屋子,剑奴才慢悠悠回了自己的房间。

  侯嫮越大,心思就越深,越难叫人猜测,连她这个从小陪着的老奴,也看不透。

  她倒不是非要事事明了,也不是要控着侯嫮,只是……

  若是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无处诉说,压抑久了,便是神仙也救不得。

  她看着侯嫮自入京以来,身子一日一日差下去,若非有个精通医术的佩玖时时刻刻看着,保不齐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剑奴突然有些感慨。

  当日侯嫮带回来一个“小乞儿”,她只想着,若是家世清白,留在府里,不过多了一张嘴。

  哪曾想,这份善缘,会有这般大用处。

  那一头的侯嫮睁着眼,转了身子,就刚好看到那些被扯下的帐帘。

  “本王只是要一个交代,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落了?”

  “昭琰,我们的孩子,为什么落了?”

  “那也是我的孩子!”

  “本王那日知道的时候,很是期待……”

  “昭琰,那个孩子,我很喜欢的……”

  “昭琰,我心悦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孩子落了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贤王世子,贤王府郡主,昭琰——”

  …………

  宫铭说的话还在耳边,最后化成一句:

  “昭琰,你才是最冷血的那一个。”

  侯嫮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些帐帘。

  宫铭说得对,她才是最冷血的那一个。

  她活了二十年,从未体验过,有人对她说出如此炙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