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齐昭坐在无极宫里，小皇帝像是做错了事，低头站在那里，不敢去看沐齐昭。

  “皇叔，小侄真的知错了。”

  “你没错，身为皇帝，万事你说了算。”

  见沐齐昭还绷着脸，小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大殿门口低眉顺眼站着的一个黄门。

  “皇叔，侄儿真的不该试探皇叔，侄儿真的错了。”

  沐齐昭也看向门口，冷着声音吩咐，“都下去，本王跟陛下说两句话。”

  门口伺候着的黄门恭敬的退了下去。

  大殿里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你现在年纪尚小，犯错是在所难免的，身为帝王，最要紧的是要何人可用，何人可信。”

  沐齐昭这会才稍微放柔了语气，之前因为林汐岚的身子，他一直待在府里，朝堂上的事情也没有心思去管。

  现在林汐岚的身子好转了许多，他这才又将之前的事重新捡了起来。

  “是，小侄记住了。皇叔就莫要再生气了，小侄知道皇叔跟保国公府的人是真心为着大夏的，小侄不该如此试探。”

  沐齐昭却摆了摆手，“这不怪你，梅炯为着取得你的信任，帮你出了那些主意，也是为着你好，不过他这个人是有才，但心思却不刚正，你留在身边，要自己分辨什么是能听的，什么是不能听得。

  你是帝王，旁人的话只能给你个参考，拿主意的人是你，这份责任大的很呀！”

  除了林汐岚，沐齐昭甚少对人有如此的耐心，他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皇叔，西域的事？”

  小皇帝见沐齐昭要走，忙将他喊住。

  沐齐昭脚下顿了一顿，没有回头，“你是皇帝，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但你现在年纪尚小，才亲政，根基不稳，这事还不着急。

  而且西域公主已经出发过来，等再过两年，是战是和你再做决定。”

  小皇帝在答应和亲的时候，心里头就想着早晚要将西域也变成大夏的国土。

  所以他准备重新用李家的人，好有朝一日打下西域来。

  现在听沐齐昭这般说，也是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点了点头，看着沐齐昭的身影走出了大殿。

  沐齐昭出去之后，看着旁边躬身等待的黄门，顿住了脚。

  “王爷有何吩咐。”

  “你的儿子本王会替你看顾，若是他的父亲没什么劣迹，之后或可一片坦途。”

  “多谢王爷。”

  黄门低眉顺目，脸上一直维持着恭敬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旁的情绪。

  沐齐昭盯着他看了一会，也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这黄门也不是旁人，正是有夺锦之才的梅炯。

  当时被林芝温押解到了京城，为着能取得小皇帝的信任，能活下去，便一直替小皇帝出谋划策，包括杀了赵王所有的拥戴者，包括将雍慈太后接回来。

  而不用李家之人，将罪名全部推到沐齐昭的身上，则是在试探他们是否有反心。

  原本沐齐昭的意思是，梅炯这样的人，就应该推出去立马砍了才是。

  但思来想去，这梅炯也确实是有几分才能，让他待在小皇帝的身边，出谋划策也未尝不可。

  所以便将梅炯从天牢里放了出来，只找了个死囚犯，易容了之后，将梅炯给换了出来。

  而梅炯犯了那么多错，也不可能轻饶了他，受了宫刑，留在小皇帝的身边贴身伺候着。

  见沐齐昭的人出了无极宫的宫门，梅炯这才转身进了大殿。

  他这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满是一个黄门的模样。

  ……

  京城外头的翠屏山上有座观音庙，因为之前的住持贩卖女子，被管家查封了。

  但这京城附近也就这么一处上香供佛的所在，所以在重新换了住持之后，这里的香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现在寺院里有一个刚落了发的小沙弥，在这寺院里头，他显得有些特殊。

  一个佛门中人，终日手里却是抱着一块人骨，坐在木椅上，双眼无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有时口里嘟嘟哝哝的说些话，却是人听不懂的。

  这人跟旁的和尚不一样，只待在这一方小院落里，由旁人每日送了饭过去。

  有小和尚不满，嫌在寺庙里抱着人骨损了慈悲，去夺了他的骨头，就差点被他要了性命去。

  朝着住持抱怨，住持却摇头，“不要管，也不要问，知道的多了，咱们这观音庙怕是也保不住。”

  自此寺庙无人再问那个疯了的，整日抱着人骨的小沙弥。

  ……

  裕泰十年四月十八，林汐岚生辰。

  楚王府的大门还未曾打开，四个半大的小子就已经是趴在了楚王府的墙头上。

  “今儿姑姑的生辰，姑丈总不能将我们赶了出去吧！”

  一个大点的孩子率先从墙头上跳下去，左右看了看，并无旁人，这才朝着墙头摆了摆手，让上头的人下去。

  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过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墙还太高，他往下跳的时候没有站稳，从上头栽了下去。

  惊呼声还没发出来，就被人稳稳的接住，惊魂未定，团团的小脸上已经先挂上了甜甜的笑。

  “豹螭叔叔，我们是来给姑姑祝寿的。”

  豹螭冷着脸将小家伙放下，没有作声。

  四个孩子并排站在那里，低着头，这被人发现了，怕是又要被扔出去了。

  “王爷王妃还没醒，可以进去看一会。”

  听见豹螭这般说，四对小眼睛里似乎能放出光来，兴奋的答应了一声，连蹦带跳的往内院跑。

  “都轻着些，吵醒了王爷可是没得看了。”

  豹螭在他们的身后嘱咐，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笑意。

  内院的一间屋子里，四个小子齐齐的趴在一张小床边，床上躺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

  红润的脸如同画里的童子，嘟着粉嫩的小嘴，时不时的还吸上一口，那小动作，能让人的心都化了。

  纵然是闭着眼睛熟睡，也让人看不够似的。

  小一点的男孩伸手想到触碰她的小脸，却被人打掉。

  “别把妹妹吵醒了，让她再多睡会儿……”

  旁边的屋子里，沐齐昭睁开眼睛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就要起身，却被旁边的林汐岚一个翻身压在底下。

  “李家的几个小子过来了，我得过去看看……”

  林汐岚身子不好，这才九死一生的生下了这么个女儿，但李家的那几个小子却日日过来抢，弄的他得时时防着。

  林汐岚却抱着他没有松开，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含含糊糊的说：“困，再睡会……”

  沐齐昭瞬间就不动了，搂着林汐岚的腰身，满足的闭上眼睛。

  外头窗户下栽的一株海棠，羞答答的撑开了花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