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为难
作者:爱笑的暹罗      更新:2022-05-01 19:25      字数:2240
  郁欢泡在浴桶里,脑中乱作一团,回想起曾和墨青雨的对话,又想起那道太后懿旨,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陛下和太后不合,仍在争权。

  这朝堂上的派别并非是诸皇子之争,而是陛下和太后的爪牙。

  若真如此,那她不仅是死棋,也是弃棋,她的病是阴谋,她的死亡是注定,是陛下放任她去庙里替太后祈福,而后死在庙里,以上柱国之名,废太后的权。

  不对,陛下登基多年,权柄牢握,诸公又为何要支持一个后宫女人,便是陛下败了,陛下这些年除了所有同胞,届时又有谁坐龙椅,顾修远吗?若是这般,那大可不必,便作傀儡,祝家仍在,不久顾修远仍是第二个陛下。

  是那个传闻中的嫡子,可前世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究竟是为何?

  为何太后要来试探她,为何教主和太后有所纠葛,她在其中到底扮演了多少个角色,以及她忽略了的一点,顾绎心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阿桑出声,打断了她飘散的思绪,“小姐,您很信任余善吗?”

  郁欢从浴桶起身,收拾好,随意披了一件薄衫,道:“有些人不一样,他的心思简单,认定了就只有忠诚。”

  那是在她最难熬的七岁那年,人人都在欺负她这个病秧子,海棠居已是断壁残垣,她时常饿着肚子,宁饿死也不吃那些馊饭,而那时余善总是把自己的吃食攒下给她,有时候看她饿的急了,半夜就去膳房偷些荤肉来给她吃,就这样过了月余,有天他被发现了。

  本是要跺了双手撵出府去的,她求情说他是为了她,这才免了这重刑,只断了一根小手指,而那时起,祖母才开始慢慢原谅她,生活才渐渐好转起来。

  克死了母亲和祖父的祸害灾星,那些老人总是信的。

  里屋,没有掌灯,窗户紧闭。

  郁欢躺在榻上,听着呼啸的风声,拢紧了被褥,仍觉得冷,她的满腔热血早在那十年的磨砺中荡然无存,而今筹谋算计,却始终迈不出属于自我的那一脚。

  她的活着,就像一场笑话,荣华富贵又如何,文成武就又如何,当得天下第一又怎样,在她降临的瞬间便注定了结局,该是怎样的死亡。

  迷迷糊糊入了眠,梦里她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山洞,她看着那些虎狼,它们的眼里冒着绿光,可这一次她在里边看见了不同的东西,一种她也有的情绪——无助。

  翌日。

  郁欢遇刺一事人尽皆知,联想郁弘的惨象,世人皆料定郁家有大劫,又有说书人乱嚼舌根,述起沈云旗的死,说这京都将乱。

  早早的,佟彬便登门拜访。

  郁欢未起身迎接,而是在榻上半躺着,透着屏风接待他,满屋的药味,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嗓音喑哑,语气虚浮,像是病重至极,“佟大人,如何。”

  “此事不简单。”

  佟彬示意周遭的侍女都出去,待到房门紧闭,他才继续道:“是慈宁宫的太监,有些身手傍身,既能出宫,那便是太后的旨意了,但此事恐无法为您作主了,那是陛下的母亲,不能担罪名,而且。”

  他话音未落,郁欢便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郁家真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了,连那位都看不下去了。”

  佟彬哀叹一声,“皇后出自林家,作为中宫之主自然与那位亲近些,您算计到了林家的头上,难免会遭报复。”

  “佟大人什么意思,那是我的生父,您也有父亲,您试想一下,便是再大的仇恨,您能对其下手吗?”

  郁欢急急咳嗽几声,像是被气的,“陛下圣明,待臣不薄,此事便算了吧。”

  佟彬颔首,“既您不追究,那便作罢,当是承了您的情,不用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

  郁欢阖上眼,语气冰冷如冬日之雪,“臣民是陛下的臣民,佟府尹,您的私心到底是什么呢,是林相,还是太后。天子威严,在您眼中算什么。”

  “陛下交予我此重任,我自是秉公处理,哪里有什么私心。”

  佟彬闻言额头起一层薄汗,道:“只是这事确实无法善终,便是到了御前,也只能委屈您。”

  郁欢淡然道:“先前也说了,这事我也没想要结果。”

  佟彬松了口气,正想岔开话题,又听她道:“只是这份卷宗得留底呢,佟大人,将来若是有恙,我兵行险招,以此相求于太后,也是可以的,您觉得呢。”

  “是相求还是相挟呢?”佟彬蹙眉,他以为两人相交,这事是好说话的,可她万不讲情分,偏要他为难。

  郁欢无力道:“您高看我了,我有那本事吗?您说呢,此事也不算为难,留个案底,是福是祸谁能料定,更何况,我和您的交情点到为止,都是公事公办。”

  佟彬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好,秉公相办自当如此。只是您这话说的,好似判定了我有私心,郡主的心好像不够诚。”

  “您多虑了。”

  郁欢掀开被褥,慢慢坐起穿好鞋袜,起身绕过屏风,看着他,微笑道:“都是臣子,君子之交,陛下也安心。”

  “是么。”佟彬抬眸,看着她虚弱的模样,病弱垂柳,低声道:“君子之交,昨日祝相登门郁府,今日便请旨革去官职告老还乡,您觉得是祝老糊涂,还是陛下疑心呢。”

  “祝相为国效劳数载,如今国泰民安,操劳半生,或许他是想休息了。”

  郁欢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却仍旧笑着,“莫不然您是担心?何必呢,那您大可不用亲自登门,您的难处我也是能理解的。”

  佟彬紧抿着唇。

  “杞人忧天往往是自讨苦吃。”郁欢回身,又卧回榻上,虚咳几声,继续道:“清廉二字难当,若真两袖清风,那些风波又怎会沾惹上身。恕我身体不适,不能恭送您了。”

  以退为进。

  佟彬深吸一口气,道:“至今却需要一个小姑娘开解,实属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