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能长久经营的酒楼，必定有其特色。

  万福楼的特色就是一个字——贵。

  他比其他酒楼至少贵上十倍。

  不过贵自然有道理。

  因为他好，所以他贵，而非因为他贵，所以他好。

  因为是前者，所以他才能长久的经营下去，而且评风不错。

  楚天就在万福楼用餐。

  他在这里用餐，不是因为他贵，而是因为他好。

  他一向是个很气派的人，能不亏待自己，便绝不亏待自己，能吃好的，便绝不吃差的，能享用美人的时候，也绝不会委屈自己。

  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因此他才在万福楼喝酒，因此才一个人点了十个菜。

  一个人吃大桌子菜，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常见的。

  巨大的圆桌前只坐着楚天一个人，无论什么人看了都会感觉有些奇怪的，但没有几个人看到，因为楼上有雅间，他在雅间职中吃吃喝喝。

  他点这些菜是为了吃，而绝非是为了给别人看，更不是在别人面前炫耀。

  两世为人的楚天早就明白了一个人为什么而活，至少绝不是为别人的眼光而活。

  不过还是有人看见了这一幕。

  送菜的丫鬟看到了。

  她们露出了诧异之色，其中有个丫鬟忍不住问公子一个人吃得完吗？

  丫鬟问出口就面色发白了，因为她实在不应该多嘴了的，因此立刻就想要留了，可想不到楚天居然回答了她：自然吃不完，但这是一种享受。

  吃好吃的东西，喝好喝的东西，这的确是一种享受，只是极少有人享受得起，极少有人有时间享受，可楚天不一样。

  他能享受得到，也享受得起。

  楚天吃的不多，喝得也不多，每一样菜都先品尝一下，遇上对胃口的便多吃一些。

  他的饭量很好，又因为菜肴实在不错，因此吃的很多，很快便吃完了三碗饭，不过他没有吃第四碗，因为这个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一出现，楚天就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那人没有推门而入，楚天只看见那人的身影，脸色就有些变了。

  他认出了那个人，那人居然是中原一点红。

  中原一点红先敲了敲门，等楚天同意之后，才走进来。

  中原一点红还是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全身上下给人一种野兽多余人的感觉。

  他的面色似乎比楚天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更苍白，一双眼睛少了上一次楚天见到时候的锐气。

  楚天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发现中原一点红仍旧是一口极危险的剑，但这口剑似乎遭受了打击。

  楚天看了他一眼，便微笑道：“如果你找我打架，我是可以奉陪的，但今天不行。”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为什么今天不行。”

  楚天笑道：“今天你的心情不好，一个心情不好的人，剑法自然不好。”

  ——剑法不好的人，自然会败。

  这句话楚天没有说出，可楚天相信中原一点红能明白。

  中原一点红果然明白，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我的心情本来很好，可五天前却变得很不好。”

  楚天有些诧异。

  杀手一般极善于调节情绪，这是他从荆无命哪里体会得到的，其实荆无命也算是杀手，唯一不同的便是昔年荆无命只为上官金虹杀人。

  中原一点红是职业杀手，更是第一流的杀手，这一方面的本事自然不弱，可为什么会因为五天前的事情而心情不好呢。

  他好奇问道：“你是不是接下了一笔任务，而且失败了。”

  “不是。”中原一点红冷冷道：“即便任务失败了，但任务也只是任务而已。”

  中原一点红说得当然是实话。

  任务失败，他绝不会惭愧的自尽。

  任务对于他来说，出卖的只是剑而已，而与其他无关。

  楚天诧异道：“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中原一点红道：‘五天前我遇上了一个极厉害的剑客，败在他的剑下。’

  楚天惊讶极了。

  中原一点红的剑法，他是知道的，非常可怕，想要击败中原一点红，自是极不容易的。

  更何况中原一点红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剑法，而在于性情。

  无论什么人和中原一点红比斗，都需要有付出性命的觉悟，怕死的人，即便剑法比中原一点红高上十倍，也极有可能会被中原一点红所杀。

  楚天道：“能击败你的剑客，并不多。”

  “他是其中之一。”中原一点红没有卖关子：“他叫燕十三。”

  楚天身躯一震，燕十三这个名字，自然是不陌生的。

  中原一点红没有等楚天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我来见你也是因为燕十三。”

  楚天心里生出了不妙之感，“他要你传话？”

  “是的。”

  “什么话？”

  “再过一些日子，他想试一试你的剑。”

  啵。

  酒杯被捏的粉碎。

  楚天呆了半晌，又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叹息道：“看来我的运气不是好极了，便是坏极了。”

  “哦？”

  楚天道：“若能击败燕十三，那就是好极了，若败给了燕十三，那就坏极了，可是我不明白天下间的剑客那么多，为什么他偏偏找上了我。”

  楚天没有想过能得到答案，可中原一点红居然给出了回答：“因为他认为你很有趣。”

  “这算什么回答？”楚天苦笑。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对于他来说，已是极好的回答。”

  燕十三这个人做事，向来如此。

  他一个人一口剑，独来独往，独断独行。

  无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一口剑就足够了。

  有人说燕十三是大侠，因为他杀过不少江湖败类。

  也有人说燕十三是个魔头，因为也有不该死的人却偏偏死在他的剑下。

  有人说燕十三是个疯子，因为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成。

  不过更多的人说他是个魔。

  因为痴迷于剑，执着于剑，为剑成魔，为了探寻剑法的奥妙，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样的人，做事本来就是无法按照常理而言的。

  楚天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冷静，他忽然问中原一点红：“你有没有吃饭？”

  中原一点红愣住，因为他没有想过楚天忽然跳到这个话题。

  他不喜欢说话，因此摇头。

  楚天微笑道：“你没有吃饭，这里有饭，为何你不过来一起吃呢？”

  中原一点红道：“为什么？”

  楚天稍微思忖了一下，道：“因为我要感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拍了拍酒壶，楚天又笑了笑，“如果你不来，我或许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