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萧十一郎。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连城璧是世家子，也是贵公子。

  萧十一郎只不过是江湖草莽而已。

  如今萧十一郎虽然洗刷了冤屈，虽然已得到了江湖人的尊敬，可其实在某些人眼中看来，萧十一郎也仍旧只是一个草莽而已。

  慕容秋荻当然明白那些人的想法，因为有些人总是会为自己划下一个圈子，只有圈子中的人才能被他们看重，譬如世家子会给世家子划下一个圈子，若非名门世家或者七大门派弟子，极少有人会被他们看在眼中。

  萧十一郎固然在其他人眼中是了不得人物，可在他们眼中却不算什么，除非有朝一日萧十一郎招惹上了他们，那么他们才会出手让萧十一郎彻底消失。

  这是一种傲气，目空一切的傲气。

  风四娘好似看出了慕容秋荻在惊讶什么，笑着道：“你当然不诧异沈老太君为什么看重连城璧，而是诧异为什么沈老太君看重萧十一郎。”

  慕容秋荻点头：“沈老太君对连城璧一向很看重，若非璧君对连城璧并没有那种男女之情，恐怕两人已经结为夫妻了！但萧十一郎，我却想不到为什么沈老太君会看上他。”

  风四娘冷冷道：“为什么你认为沈老太君不应该看上他？”

  她的声音有火气，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慕容秋荻仍旧是平静的，言辞语气中没有半点火气。

  “萧十一郎固然已成了人人佩服的大侠，可沈老太君对萧十一郎此人并不太了解，更何况萧十一郎也实在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因此我很难相信沈老太君会看上萧十一郎。”

  慕容秋荻说得是实话，风四娘也明白慕容秋荻说的是实话。

  任何人都没有法子否认这个世界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圈子组成，有些圈子是很难逾越的，有些圈子是相互交叉的。

  一般来说，世家子弟是极少会和世家子弟以外的江湖人联姻成婚的，他们挑选女婿以及媳妇一般来说，都在世家子弟之中，除非出现了一些意外。

  可意外这种事情总是不多的，真如同奇迹一样，一向极少。

  风四娘不是世家子弟，但也明白这些武林世家的规矩，正因如此她才无话可说，却也说不出的恼怒。

  “按照道理来说，沈老太君实在不应当看中萧十一郎的，但沈家庄的情况并不太一样。”

  慕容秋荻有些明白了，道：“沈家庄只有璧君一个人，沈老太君百年之后，必然是璧君继承沈家庄。”

  “是的。”风四娘道：‘但沈老太君担心自己的孙女支撑不起沈家庄，因此需要一个人帮她支撑起来，而这个人身后最好没有任何家族势力，唯有如此才能全心全意帮助自己的孙女支撑起沈家庄，而沈家庄自然也就得到了另类的延续，换而言之沈老太君存了请萧十一郎入赘的心思。’

  慕容秋荻在听风四娘开口的第一句话时，就已大概有些明白了，因此对此并不太惊讶。

  她扯了扯沈璧君的衣袖，道：“连城璧、萧十一郎？你认为那个好？”

  不出意外，自然没有得到回答。

  慕容秋荻叹息道：‘为什么排除了秋水清以及公子羽呢？难道他们不好吗？’

  风四娘道：“沈老太君认为孔雀山庄太远了，而公子羽又太忙了，跟着公子羽必然会要经历大风大浪，沈老太君不舍得孙女受苦。”

  慕容秋荻完全可以体会得到沈老太君的苦心，对于自己的后代，自然不求后代多么大富大贵，只求可以平安无忧。

  慕容秋荻忍不住响起了自己的父亲慕容正，慕容正何尝也不是这种想法呢？

  想着，慕容秋荻又望向沈璧君。

  沈璧君这个时候已经抬起头来。

  她的脸部甚至到脖子，都是通红的，但神情已冷静下来了。

  她仰着头望着身高比她要高上一些的风四娘、慕容秋荻道：“连公子以及萧公子当然都是人中龙凤，任何女孩子嫁给他们都是好福气，但我未必要选择嫁给他们。”

  慕容秋荻、风四娘大为惊讶。

  她们当然想不到一向斯斯文文的沈璧君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风四娘这一趟来见沈璧君，自然有沈老太君希望可以给沈璧君一个提醒准备的意思。

  风四娘也准备回去禀告沈璧君的反应。

  风四娘略微愣了一下，道：“你不想嫁给她们？”

  沈璧君的脸更红了，但言辞很清楚：“不想，至少暂时不想。”

  风四娘忽然脱口而出道：“你不想嫁给他们，想嫁给谁？难不成是那位原随云原公子？”

  沈璧君的脸又红了红，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我暂时谁也不想嫁，女人其实未必要嫁人，至少现在我并没有嫁人的想法。”

  风四娘有些怔住了。

  沈老太君曾告诉风四娘关于沈璧君性情的，眼前这一幕实在和沈老太君所说相差甚远。

  一时之间，风四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慕容秋荻的眼睛却在发光。

  她已拉着沈璧君的手，道：“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沈璧君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相通了，但我未必做得到，可是我想要试一试。”

  风四娘好奇道：“想通了什么，试试什么？”

  慕容秋荻微笑的为沈璧君回答了这个问题。

  慕容秋荻道：“支撑沈家庄未必需要倚靠男人，女人做事也未必需要倚靠男人，她想试一试是不是可以支撑得起沈家庄。”

  风四娘呆了呆，但立刻拍手笑道：“这实在是好事，水母阴姬可以创立一番势力，令天下人不敢逾越雷池一步，我相信你也是可以的。”

  沈璧君微微一笑。

  这时候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沈璧君眼眸之中的那么忧愁之色这一刻已消失不见了。

  沈璧君是个很优雅且温柔的人。

  但她的眉宇之间始终缠绕着一股愁绪。

  她这一生之中还从未有过一次自己做主的时候。

  其实她可以做主的，但从来都是喜欢考虑沈老太君的想法。

  可现在她已主动踏出了一步，第一次以自己的想法为主。

  这一步踏出实在非常困难，可踏出之后，沈璧君发现天空都更蓝了，人也更轻松了。

  慕容秋荻很欣慰好友有这样的变化。

  她也能体会此时此刻沈璧君的心境，因为当初她也是这样的。

  踏出这一步，实在困难。

  可踏出之后，便会很轻松。

  可慕容秋荻知道，这一步之后，未来的道路便极为困难，这代表着沈璧君选择了一条最困难的道路走下去，从此也将和过去的日子彻底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