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

  旅店的客人或者离开了，或者上了楼。

  再没有其他客人。

  整个大厅只有两个客人！

  剑客、白衣人！

  刚才那些寻仇的人，自然倒下了。

  他们倒下的实在很快。

  快到不可思议。

  剑光仅一闪，本来生龙活虎，杀气腾腾的人就倒下了。

  虽然事情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鲜血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了，甚至尸体也被人抬走了，但白衣人还是忘记不了那一剑。

  那一剑的风华，那一剑的光彩，白衣人难以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他从未见过有人的剑法能如此快。

  快的凄艳美丽，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壮烈。

  这种壮烈，并非剑法的壮烈，也并非出剑之人的壮烈，而且鲜血飞溅的壮烈！

  飞溅的鲜血就如同扑火飞蛾，实在说不住的壮烈。

  剑出鞘，似乎就变成了火。

  面对这口剑的人，似乎就变成了飞蛾。

  扑火飞蛾，岂非只有死？

  好可怕的剑法！

  白衣人有些动容。

  他慢慢喝了口茶，心中很惊讶，可神情很镇定。

  忽然一声霹雳响起。

  闪电划破长空。

  天与地本来有界限，可这道闪电仿佛将天地都连接在一起，已没有任何界限。

  白衣人没有注意闪电，他望着剑客。

  剑客则望着闪电。

  等闪电消失，剑客忽然道：“这才是真正的快剑。”

  白衣人怔了怔，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快剑？’

  剑客指着苍穹，道：‘你看。’

  白衣人看去。

  苍穹黑云滚滚，滂沱大雨。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想要问，可这个时候又一道闪电划破苍穹，之字形的闪电。

  自苍穹劈落大地。

  剑客道：“这才是快剑。”

  白衣人明白了，冷冷道：“那是闪电，不是剑。”

  剑客没有看白衣人，仍旧看着苍穹，似已如此如醉，他沉声道：“对于你来说，那是闪电，可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剑，倘若你的对手发出的剑是这一道闪电，你是否能挡下。”

  白衣人冷笑道：‘我固然挡不下，可世上又有谁能发出这样的一剑？’

  闪电就是闪电，那是天地之力。

  人怎么可能发出天地之力呢？

  因此那只是闪电，而不是剑。

  这是白衣人的想法。

  可剑客不认同。

  剑客道：“你知不知道闪电为什么可怕？”

  白衣人道：“为什么？”

  剑客道：‘因为闪电落下的时候，没有一丁点预兆，令人完全无法抵挡，不知道怎么抵挡，因此他才可怕，这并非只是因为它的速度。’

  白衣人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倘若一个人若能将剑法练得没有任何预兆，一旦出剑，也必然能如闪电一般，不可抵挡，对方也必死无疑。”

  “不错！”剑客道：“剑客的剑法一样，天下间的武学也都一样，只要没有任何预兆，只要有极快的速度，那么对方就抵挡不了。”

  白衣人冷笑道：“这世上任何出手，都有迹可循！”

  剑客道：“不错，正因为有迹可循，才必须藏匿痕迹，令对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手，怎么出手！”

  白衣人道：‘世上许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困难。’

  剑客微笑道：“是的，不过这件事并不困难。”

  “哦？”

  剑客道：“只要你不出手，那么你的剑法便无迹可寻。”

  白衣人沉吟了半晌，才道：“后发制人？”

  “是的，后发制人”剑客道：“一招击出，将发未发时，力量最薄弱，若把握了这个机会出手，必然可以切断对方的命门。”

  白衣人心头一震。

  他已想到了一个人。

  白衣人冷冷道：“道理不错，这一瞬却是稍纵即逝，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把握这一瞬？”

  剑客微笑道：“世上极少有人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我是例外，我已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因为这段日子我已找不少人试剑，我已有把握。”

  白衣人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剑客并没有杀那第六个人，原因是因为剑客的剑法已成，因此已不必杀那人。

  剑客望着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的白衣人，淡淡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或许你也已知道我是什么人？”

  白衣人没有说话，剑客却自己说出了这个秘密。

  剑客道：“你猜测的没错，我就是楚天，而我大概也没有猜错，你叫萧四无，这段日子你一直在找人试刀，而我也一直在找人试剑。”

  剑客没有猜错。

  白衣人的确就是萧四无。

  四无公子萧四无！

  萧四无出生洛阳，他两年前才开始行走江湖，他的武器是飞刀。

  两年间，他一共杀了三十九人，出了三十九刀。

  飞刀出手，必定夺命。

  值得补充的一句，萧四无所杀的三十九人，都是高手，都是名人，也或多或少有一些该杀该死的理由。

  萧四无没有正邪好坏，善恶之分，但他却还有一点良知。

  这点良知令他没有法子随意杀人。

  更何况他也不能杀意杀人。

  萧四无望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他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世上的确极少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你的。”

  楚天笑了笑，望着他道：“他是谁？是不是公子羽？”

  萧四无冷冷道：“你为什么认为他是公子羽？”

  楚天道：“我行走江湖的时间虽然比不上你，可我对江湖上消息恐怕比你想象中还要灵通一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但凡是江湖上一些有名的人，我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迹我也知道不少。’

  萧四无道：“你知道什么？”

  楚天道：“我知道你是个很骄傲的人，萧家在洛阳虽然是名门，但你不愿意生活在羽翼之下，因此你出来闯荡江湖！你用的武器是飞刀，曾在离开洛阳之后三次出手，三次一击必杀，杀了三位一流高手，可自此之后你却消失三个月，这三个月江湖上没有一丁点关于你的消息，而后你再一次出来行走江湖，虽然出手仍旧一如既往一击必杀，可你所杀之人，却已都是有该杀该死理由之人。”

  萧四无冷冷道：‘这又能证明什么？’

  楚天微笑道：‘因为我感觉有些奇怪，因此又调查了一下这段时间出现在你附近活动的江湖人，最终调查到公子羽曾出现过，因此你大概遇上了公子羽。’

  楚天望着萧四无道：“你这次能找到我，大概也因为有公子羽的原因。”

  萧四无望着眼前这个令他心有些冰凉的剑客，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不错，正是公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