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就是死。

  但死也只是死。

  对于死人来说，死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但死法有区别，而且死的意义也有不同。

  有些人死了，重于泰山。

  有些人死了，轻于鸿毛。

  司马超群之死，自然是重于泰山的事，这件事必定会轰动江湖，传遍天下。

  司马超群选择的死法也必然赢得众人的敬佩。

  他明明可以不必死，但他却甘心死。

  这种选择无疑有些愚蠢。

  可没有人会嘲笑他的愚蠢，因为他是司马超群。

  对于司马超群来说，有些事比死更重要，而司马超群死，便是维护这比死亡更重要的事。

  畸形弯刀已回了鞘，可白小楼整个人就如一口出了鞘，冠绝天下的刀。

  他本来恢复了优雅从容的贵公子形象，可这一刻他又充满了杀气，身上散发着魔性，这一瞬间，他仿佛又被天魔附体一样，亦或者说他已召唤了天魔，准备在人世间施行一场杀戮。

  白小楼当然知道司马超群为什么选择死。

  司马超群选择死，是因为司马超群是大镖局的大当家。

  大镖局和雄狮堂是死敌。

  大镖局的大当家在自己的地界上被迫护送自己的死敌离开长安城，那么大镖局必定颜面扫地，没有法子立足于江湖。

  司马超群不愿意这种事情出现，他宁愿死的庄严，而不愿意苟且而生。

  白小楼对司马超群是佩服的。

  不过对于这种事，他也不太意外，事实上白小楼在决定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司马超群会做出这种选择。

  不过他认为选择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想死呢？

  他没有见过有几个人在能活下来的时候，选择死。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活下来便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活下来，他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不要说出卖自己的老婆，甚至于自己的灵魂都可以出卖。

  但司马超群不是这样的人。

  白小楼对司马超群露出了佩服之色。

  可身上的魔性更重，杀气更浓了。

  刀还在鞘中，可任何人都感受得到白小楼的锋芒。

  甚至不少人都感觉有些刺眼，甚至感觉刀仿佛就搁在自己的脖子上，十分危险。

  萧泪血本来打算出手的，但没有出手了。

  他本来想要挑战泪痕剑这个诅咒，可他没有出手了。

  不管如何他毕竟也是不想死的，而且此时此刻他也已不必出手了。

  司马超群的生死已掌握在白小楼手中，目的已达到，又何必出手呢？

  因此他没有出手。

  他本来是参与者，是主角之一，可这一刻他和关玉门、胡金袖等人一样成了观者。

  吕凤先一直没有动，从始至终都没有动。

  他本来已打算出手了，他想看一看萧泪血的本事，可现在他也已不必出手了。

  司马超群带来的人，不止西门柔、吕凤先，他还带来了一众精锐人马。

  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杀气比白小楼更浓烈，事实上整个院中都被他们的杀气所充斥，可他们没有动。

  他们不是不想动，也不是不敢动，而是不能动。

  这是司马超群的命令。

  司马超群让他们不动，他们只好不动。

  在大镖局，两个人的命令是绝对不能违背的，他们便是司马超群、卓东来！

  任何人违背了命令，那么代价必然比死还更可怕。

  不过他们也随时准备动，只要白小楼敢杀司马超群，那么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拼掉性命杀掉白小楼、萧泪血等人。

  关玉门、胡金袖没有动。

  他们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门口，津津有味的看着院中的争斗。

  他们是赌徒，他们是旁观者，无论司马超群死亦或者白小楼死，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们绝不会插手这其中的事情。

  他们只不过是看热闹而已。

  他们不但看热闹，而且也在议论。

  他们议论的声音并没有压低，因此所有人都听得到他们的话。

  胡金袖说：“司马超群是不是英雄？”

  关玉门道：“原本司马超群被人称为长安第一英豪，我嗤之以鼻，本以为只不过是阿猫阿狗的自称而已，可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司马超群不算长安第一英豪，那么没有人有资格当得了这个名头了。”

  胡金袖轻笑道：“可你忘记了，司马超群败给了白小楼，而且随时都要死在白小楼的刀下。”

  “我没有忘记，正因如此，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为什么？”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呢？但司马超群做到了。”关玉门道：‘仅这一点，老子就佩服他。’

  胡金袖吓了一跳。

  一些了解关玉门的人，都会吓了一跳。

  因为关玉门这个人这一生之中是极少佩服什么人的，能让关玉门佩服的人，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

  昔年的一代名侠沈浪只能算得上半个，上官金虹算得上半个，而真正能令关玉门完全佩服的人，近百年以来也不过五六人而已，如今关玉门却佩服司马超群，这如何不令人动容呢？

  胡金袖也动容，随即叹了口气问道：“既然你佩服司马超群，为什么不救他呢？”

  关玉门沉声道：“正因为我佩服他，因此我不能出手。”

  “为什么？”

  不少人也都在仔细听关玉门的话。

  他们也听出了兴趣。

  这其中也包括白小楼。

  关玉门一字一句道：“司马超群会被白小楼掌控生死，是因为他是个讲究公平的人，他因为讲究公平，才愿意给白小楼一个对付他的机会，倘若他不讲究公平，那么白小楼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贴近得了他？我关玉门不能破坏司马超群的原则，不能破坏这一份公平。”

  胡金袖道：‘因此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胡金袖又道：“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不会，因为有人会为他报仇。”关玉门道：“不过我会带着一大坛酒在墓碑前和他喝酒。”

  胡金袖又笑道：“我记得你从不和死人喝酒。”

  “是的。”

  “可为什么你要破例。”

  “因为他是司马超群，他值得我这样做。”

  胡金袖重重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其他人也很沉默，对司马超群更佩服了，哪怕是萧泪血这个杀手之王也对司马超群佩服起来。

  这样的司马超群值得任何人佩服。

  司马超群大笑起来，对关玉门道：‘我喜欢喝刀烧子，希望阁下带刀烧子见我。’

  “好！”关玉门重重点头。

  司马超群拱手：‘多谢。’

  随即司马超群望向白小楼，道：‘动手吧。’

  司马超群平静望着白小楼，他已视死如归。

  白小楼杀气更浓，魔气更重了。

  他探出手。

  下一刻手便握住了刀。

  只要刀光一闪，司马超群非死不可。

  可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谁杀司马，我就让他陪葬。”

  这句话很平静，平静之中带着一种恐怖的决心与无限的杀机。

  伴随着滚滚如奔雷的马蹄声，这句话仿佛是从九幽地狱而来到索命魔音。

  司马超群心头一震，所有人的心有都一震。

  众人都明白一件事。

  大镖局第二把交椅紫气东来卓东来来了。

  同一时间，急速前往白云客栈的马车忽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