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赫尔曼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光影形成的巨型漩涡之中，夜色中散发着奇异色彩的陆家嘴，好像一个童话世界里的未来城市。直到一个真实的声音传进赫尔曼的耳朵：“这是真的。我们合作以后的美好前景也是真的。”

  这个真实的声音来自正端着酒杯微笑的应辉。

  楼顶上的风力似乎强了一些，可以看见一个在栏杆前拍照的女人的裙角飘来飘去。紫色的东方明珠把一撇江面染成了波光粼粼的紫色，蓝色的环球金融中心在高空中闪着蓝色的荧光，色彩在四周流溢，风送来悠扬的爵士乐，许许多多人在江边的岸堤上走来走去。

  “上海真是个美丽的城市。一比较，我们的慕尼黑算不得什么啦。”布尼尔说。

  布尼尔是法国人，却喜欢说“我们的拜仁队”、“我们的慕尼黑”、“我们的德国啤酒”之类，让方自归觉得，布尼尔是个有趣的叛国者。

  赫尔曼感叹：“突然之间，中国的经济就起飞了。听说中国经济是个奇迹，要不是我这次来到中国亲眼所见，我还对此半信半疑。”

  应辉道：“至少您完全不用怀疑水果茶在中国的市场潜力。”

  赫尔曼说：“我觉得很奇怪，突然之间，落后的中国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方自归道：“根本没有‘突然之间’。”

  赫尔曼用“All of sudden”来表达“突然之间”，方自归就也用“All of sudden”来表达“突然之间”，而且表达得铿锵有力。

  赫尔曼露出疑惑的眼神：“没有‘突然之间’？”

  方自归笑道：“你觉得突然，是因为不了解中国历史。当然，这不是你的错，因为西方的书里面除了《马可波罗游记》，一向都把中国描绘成一个落后、愚昧的国度。事实上，我在二十岁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是随着阅历的增加我才认识到，中国古代有着灿烂辉煌的文明。事实上，中国的落后也就是近两百年的事情，中国并不是突然开始增长，而是正在逐步恢复到历史上它在世界上原来的地位。”

  赫尔曼疑惑地问：“是这样吗？”

  方自归点点头，“当然。”

  应辉道：“明天我带你们参观世博会的中国馆，你们可以感受一下古代中国的繁荣。中国馆的一件参展文物是非常有名的《清明上河图》，这幅画，描绘了当时中国首都的市井生活，你们可以看到一千年前中国的城市文明。”

  方自归道：“那时世界文明的中心可不在欧洲。那时中国首都有一百多万人口，而当时欧洲最大的城市，只不过几万人。”

  赫尔曼说：“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些。”

  方自归笑道：“好在你现在知道了。而我们这一代人一定能够看到这么一天，就是中国的经济总量超过美国，重新成为世界上最大最繁荣的经济体，而今年，根据非常可靠的数据，中国将正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应辉还是念念不忘他的水果茶生意，“相信我们的水果茶也会在中国有越来越大的市场。”

  赫尔曼道：“美国应该很不喜欢有一天被中国超过。”

  接下来，两个德国人和两个中国人开始聊中美竞争，聊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聊成为世界第一后的美国在历史上整过的那些世界老二，聊没来过中国的西方人对中国的误解，聊西方媒体长期以来对中国的那些断章取义的报道。

  ……

  方自归点点头，“七年前，那时我还是一家瑞典公司中国工厂的总经理，我参加公司组织的高层经理人培训，有幸遇到了几个在BJ生活过的西方人，我才意识到，许多西方人对中国的未来持非常悲观的态度，美国人自己也被忽悠了……据我所知，西方媒体现在都还在掩护我们……为此，让我们举起酒杯，向他们表示由衷的感谢！”

  应辉与方自归碰杯，“哈哈”大笑。

  然而赫尔曼还是比较严肃，说：“中国的发展是不是也有一些不利的因素。比如说，中国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据说这些孩子长大后，任性、懒惰、自私。我非常好奇，这样的新一代长大以后会怎样？会不会对中国经济产生负面影响？”

  方自归道：“中国国内的舆论几年前也有这种说法，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这样说了，因为他们长大了，他们渐渐成熟了，他们没有像悲观主义者预料的那样垮掉。两年前中国四川发生大地震，上百万志愿者进入灾区救灾，他们大部分都是八零后的独生子女一代。”

  应辉语气诚恳地说：“其实我蛮看好八零后这一代的。”

  赫尔曼问：“应，为什么你看好这一代呢？”

  应辉道：“我创业以来遇到的客户，极少有没见到货，就把货款打过来的，我遇到仅有的几个愿意先打货款的客户，全部都是八零后。”

  布尼尔道：“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应辉道：“这很能说明问题，说明年轻一代更讲诚信。我发现，八零后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他们愿意和人建立良好的沟通，愿意去信任别人。你比如说我们两个七零后现在谈生意，我们一谈，首先，那相互间就在防范，我想的是不要被你骗了，你想的是不要被我骗了，所以交易成本比较高。但八零后，他们小时候生活的环境，就不是那种一穷二白的情况，他们更愿意去相信你，更愿意按照商业规则来做事情。”

  方自归笑道：“应辉，咱们两个娶了八零后老婆的人，为了避免她们骄傲，是不是也不要把她们夸得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