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面前的，居然是那个女人。这辈子他都不愿见到的女人。

  她比十一年前瘦了好多，不知是刻意减肥还是没有照顾好自己，怎么会那么瘦？

  记得当年她身材凹凸有致，穿旗袍特别美。皮肤总是白里透着淡淡的桃粉色，不着粉黛胜似浓妆，美得不可方物。

  如今这副骨瘦如柴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倾城的美貌？皮肤依旧是白的，可再没有那一抹桃粉色晕染成妆，而是无力的苍白。

  岁月倒是沉淀了她一身清雅脱俗的气质。虽然比不得当年的美，底子终究是好的，总还算得上一个有特点的迟暮美人。

  女人将他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眼圈渐渐红了，笑着说：“你都长这么高了，长得真帅气，真精神。”

  “……”他不出声。

  被她用那样爱怜的眼神审视着，他浑身极其不自在。

  他先是别开视线，不想看她的脸，身体下意识地也侧对着她。

  “小琛，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她的声音此时变得哽咽，但是眼泪还没有掉下来。

  看得出来，她在隐忍自己内心喷涌而出的悲伤。

  他说：“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小名，只有我的家人才能叫我小琛。”

  “你的家人……”女人咽了咽发疼的喉咙。原来在他眼里，她不再是他的家人了。

  “宋雨佳，在你离开明家时，你再也不是我的家人了。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小琛？”他偏过头来，冰冷的眼神地对着她。

  这么多年消失的无声无息，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是想回来让他认她这个母亲？

  做梦！

  他暗暗咬了咬牙关。

  宋雨佳忍着泪水，颓然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恨？”他冷笑，“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小琛，听说你要订婚了。我是来给你随礼的，你的订婚宴我就不去参加了。”她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丝毫没有厚度。

  里面应该是装着一张支票，他想。但是他根本不需要她的份子钱。

  “是我继母给你发的请柬？”他皱眉。

  他跟张媛媛说过不用给宋雨佳发请柬的。

  宋雨佳摇摇头，“不是，我是昨天看到网上你订婚的消息，坐飞机赶回来的。”

  他看了她一眼，怪不得她的脸色看上去那么疲惫，苍白。

  “我的订婚宴不需要你的出席，拿上你的红包，走吧。”他说完，转身离去。

  毫不客气地拒绝。

  她大老远跑回来，得到的是他一句不需要。

  在他走出门口的一瞬间，宋雨佳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这是她该得的，该受的。明明在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为什么真的面对之后，心还是会痛？

  宋雨佳拿上那个红包，默默走出会客室，来到总秘办公位，把它交给文君。

  “请在我离开之后，把它交给你们总裁。告诉他，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不会出席他的订婚宴和结婚宴，请他放心。”

  文君接过来这个红包，怔在那里，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雨佳走进电梯往下走了，文君才把红包送进总裁办公室。

  “她人呢？”他看着桌上的红包，低声问。

  文君说：“已经走了。”

  他没说话。文君察觉他心情不好，没敢多言，便出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抓过红包，打开，抽出里面的支票。

  是五百万的支票。他下意识地把支票往垃圾桶扔了。

  但是他不禁好奇，宋雨佳哪来的五百万？

  她跟父亲明智荣离婚时，只要走了两百多万，其余的不动资产什么都不要。一个人远走他乡，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去了国外。

  这些年，她靠着两百多万做什么营生去了呢？这些年应该挣了不少钱吧，为什么看上去状态却不是特别好？

  他走到落地窗边，往地上瞧去。此时，宋雨佳正好走出枫叶大厦，站在路边打车。

  她伸出一只手臂在招出租车。那只手臂洁白纤瘦，在夕阳下轻轻摇晃。

  他看着它，记忆忽然回到小时候。宋雨佳曾经也用那样白皙的手臂招呼他过来，然后抱起他。她也曾温柔地亲过他的脸颊，叫他小琛，叫他宝宝。

  眼睛不知何时酸痛的，他回过神来时，宋雨佳坐上了一辆黄绿拼色的出租车。

  她走了。

  是他赶她走的。

  他回身，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张支票，小心翼翼地装进红包里。

  这个红包该如何处理？他想了想，没个头绪，就先把它扔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吧。

  等等。

  刚才他抽出支票时，感觉红包里还有东西。

  为了验证自己感觉，他又拿出红包，打开，里面除了支票，果然还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妈妈祝你永远幸福。

  不过八个字而已，他却像是看了八页纸，盯着许久。眼睛越来越痛，竟痛得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