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失了会神，发现郑蓉在盯着她看。于是她微笑道：“他的事与我无关。”

  “我看你挺在意。”郑蓉又抿了口茶，“若是与你无关，你何必失落。”

  沈宛说：“我哪里失落了？郑老师，别拿你教学那一套放我身上，过度解读。”

  郑蓉笑了笑，“我说乔心悦是他女朋友时，你的瞳孔瑟缩了一下。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就是有。”

  沈宛无奈，“蓉，你怎么越老越喜欢开玩笑了？”

  郑蓉睁大双眼，“哦哦，你看你开始报复我了，说我老！”

  “嗯哼。”沈宛瞥了她一眼。

  老了，嘴碎。

  郑蓉继续嘴碎，管她的：“你跟他真的打算老死不相往来？我以为他因为你的关系，也会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他为了帮乔心悦，不也来找我了？”

  所以说，凡事无绝对。

  沈宛不愿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她起身，在窗台上找到水壶，给会议室里的几盆绿罗浇水。

  郑蓉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哟，说曹操曹操到。是他打来的。”

  沈宛一走神，手上的水壶洒偏了，水洒出一些到桌面上。

  郑蓉低头偷笑，接了电话。

  “嗯……好着呢……行……今晚？”郑蓉忽然顿了一下，看向沈宛。

  她已经浇完水了，坐在原来的位置，悠哉品茶。

  郑蓉又说了几句，才挂了。

  她抬眼望着郑蓉，等对方“汇报”。

  郑蓉是个急性子，藏不住话的。

  果然，郑蓉一挂电话，就把杜成的原话跟她复述了一遍。

  “他说晚上请我吃饭，犒劳我。乔心悦也会去。”郑蓉笑着打量她的神色。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可你说晚上要请我吃饭的。你却又应了他，打算把我晾一边了？”

  郑蓉说：“你跟我一起去呗。”

  她一怔，郑蓉玩笑开得越来越大了！“别胡闹了，你改天再请我吃饭吧。”

  “你跟那个人还没分手？”郑蓉皱起眉头，话语里隐隐有不满。

  “……”她一摸茶杯，茶已经凉了。她依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凉更苦。

  她的眉头拧了一下，真苦，亦如人生。

  “没分干净？”郑蓉再了解她不过，不表态，肯定有猫腻。

  她甩开话题，“你最近都在忙着教学？”

  郑蓉不说话。

  她看向郑蓉，“哟，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报复我不回答我的问题？”

  郑蓉点点头，气呼呼的。

  “脾气跟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一模一样，光长年纪了你。”她没好气地笑道。

  郑蓉凝视着她，她笑起来还是跟当年一样美。唇红齿白，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只可惜，她身上少了当年那份无畏的纯真。多了一份岁月洗礼过的成熟。

  而她当年那一份纯粹极为诱人，绚烂如朝霞。

  她也沉默着。端着一份心事。

  “菲菲烤鱼店。我跟他说我想吃烤鱼，他定了包间。”郑蓉站了起来，“你也来吧。我跟他说了我想带一个朋友。”

  对杜成来说，不过是多双碗筷的事，不足挂齿。

  然而他若知道郑蓉带的朋友是她，他还能坐得住吗？

  她抬眸一笑，说：“我不去，改天我请你吃饭。”

  郑蓉猜到她会拒绝，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她。

  “小宛，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你再也不能走回他的人生了。”

  郑蓉走了。

  她呆坐在会议室，呆了好久，好久。

  直到窗外的阳光变得越来越孱弱，消失不见。黑夜覆盖下来。

  菲菲烤鱼店是老店，几乎是在杜成成名时开的。以前，他，沈宛，郑蓉三人经常来吃烤鱼。

  烤鱼店经营到现在，规模越来越大，开了好多家连锁。后来，他们三人没有再一起来过。

  进了包厢，杜成让郑蓉点菜。

  郑蓉点了一条六斤多的草鱼，配菜那些杂七杂八的她让乔心悦来点。

  杜成问：“两位女士，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郑蓉耸耸肩，无所谓。

  乔心悦说：“师父，我不想吸二手烟。”

  “那我去外面，一会回来。你们先聊。”杜成说着就要站起来，椅子挪了挪。

  乔心悦一把抓住他的椅背，义正言辞：“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年轻时烟瘾比现在还大。近两年抽得少了，因为天一冷容易犯哮喘，他很少抽。

  偶尔忍不住，就抽一两根。

  “小姑娘对你真是关心。”郑蓉笑道。

  杜成自然能听出郑蓉的言外之意，他一本正经地说：“小姑娘脸皮薄，别拿人家开玩笑。她有男朋友的。”

  郑蓉吃了一惊，看向乔心悦，“你有男朋友了？”

  乔心悦脸红了点，嗯了一声。她有男朋友难道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

  郑蓉有点惋惜地看了她一眼，“刚出道，还是把重点放演戏上好。恋爱只会拖后腿。”

  她怔得说不出话来。

  杜成为她解围，“她男朋友不是一般人。拖不了她的后腿。”

  “这么说，”郑蓉来了兴趣，“是圈内哪位大咖？说来听听，我可能认识，帮你看看人品。”

  “不是圈内人。”她糯糯的声音。

  郑蓉老师教学时，十分严肃，私底下居然这么八卦。

  “老郑，你别问了，不是圈内人。人家是秘密恋爱，不方便说。”杜成又替她解围。

  郑蓉知趣地哦了一声，没再问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再问下去，她不说显得她忸怩。说了，好像也不太好，明家毕竟不是一般的豪门。

  不过，杜成是向着她的，杜成不让她说，那就不说了。

  杜成真的没有出去吸烟，郑蓉倒是很意外。

  “没想到，你这么疼你徒弟，她还真能镇得住你。”郑蓉对杜成说。

  杜成一张俊脸悠悠地荡开一点笑意，“我孤家寡人一个，有个徒弟关心，也挺好的。”

  乔心悦听了却很心酸。他经常去喝酒，应酬也好，跟朋友玩乐也罢，一喝就是通宵。第二天睡到下午才起来，没人给他做饭，他懒得去外面吃，就吃一包泡面。

  艰难复出，活不多。即使有点工作，也是捡别人不要的芝麻粒，根本没有崛起的希望。

  生活毫无规律，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人关心他。她偶尔闲了就去给他做顿饭吃，让他的家里有点烟火气。

  聊了一会，一锅香气四溢的烤鱼上桌了。热气腾腾，香味勾的人胃口翻腾。

  郑蓉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烤鱼，一张是他们三人的合影自拍。

  两张照片发到沈宛的微信上。

  沈宛盯着手机上他们的合影，手指不知不觉划到了他的脸上。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去不复返了。

  他笑起来眼角有几条性感的细纹，沉淀着岁月的秘密。挺直的鼻梁依然是那么好看。眼里却少了很多光彩，黯然内敛。

  坐在他身旁的乔心悦，笑颜如花，灿烂美好，一如当年的她。

  郑蓉给她留了一行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