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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接过了施敏儿递来的双氧水，盛承骁往自己的伤口上一淋，霎时间便有气泡一阵阵地冒了出来。

  走前一步，施敏儿看样子是想帮他系绷带。盛承骁却是径直拿过了她手头的医用绷带，说了声：“我自己来。”

  男人的绑法简陋到粗糙，施敏儿看着皱了眉，却无奈这人草草了事，已经觉得够了。

  “承骁，要不找军医帮你处理一下吧？”既然他不愿意让女兵近他的身，那找军医总可以了吧？

  随意点了下头，盛承骁也没说好与不好，倒是提了句：“我还有事，先……”

  “承骁。”施敏儿蓦地叫住了他。

  盛承骁回身，面带疑惑。

  “一起吃晚饭吧，我有事想和你说。”眼底的纠结一闪即逝。

  “不了，真有事要做，或者你现在说？”始终是客气有余，热情不足，盛承骁这些个月来，脾气是越来越冷。除了谭青云，几乎都没人能和他好好玩一块了。

  “对不起。”不再顾忌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施敏儿突地鞠了躬，面上的忏悔之意深深。

  盛承骁不明所以，于是没有立即回应。

  施敏儿显然也知道这点，自发解释了：“当初你妻子腿上的子弹，是我打的。对不起，我藏到今天才敢说出来，”

  八个来月了，这件事就如附骨之疽，粘附在了她的血液里，无数次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是脏的，她的手，更是罪恶黑暗。

  她想过要道歉，许多次，可每一回看到盛承骁寂冷萧索地独自坐在了一旁，黯然神伤，她便张不来口了，生怕这话说出去，他们之间本就不紧密的关系，更要自此不复。

  她是个胆小鬼，懦夫，罪人，从前不曾这样发觉，可如今，她真的觉得，没有比她更该死的人！

  父亲自小怎么教诲她的，她明明记得很清楚，却在这一次，这样怯懦得不敢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施敏儿，你也有今天！周围偶有路过的兵哥望向他们两，有些不明情况的还带上了发现jq的眼神。

  盛承骁终归没说出什么原不原谅的话来，而是哑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满心打算地奔赴向了京城，却只得到了一纸令他心冷的离婚协议，回来后，两名兵哥陪他喝酒的时候就提起了这事。那当头，他便知晓了她的妻子，为何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只是，他该恨眼前这个女子吗？从一个兵的角度来说，她的立足点是想救人，虽然马虎了些，但本意不坏，最终会造成这样的结局，又有谁能事先预想得到呢？

  人最愚蠢的，莫过于责备已发生的，放任未发生的。

  不再赘言什么，盛承骁大步离去了。午后浅薄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施敏儿踉跄一步，口中痴痴喃喃着：“早就知道了……”

  两百四十多个日日夜夜。

  这样久了啊！

  晚间吃了可口营养的西餐，商暖却忽然无可救药地怀念起了家里的味道。

  这些日子来，爹地妈咪爷爷奶奶二叔姑姑……几乎所有的亲人都来看望过她，连团团都央着姑姑带他来了。然每每热闹过后，她的心便要荒芜一次，越渐的寸草不生。

  “软软，在胡思乱想了？”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向逸蹲在她跟前，抓过她一只小爪子，“软软，你的脑袋明明不大呀，怎么就能装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呢？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不去想些有的没的，这样不好吗？”“好。”可她做不到呢！“软软，你该高兴的，医生说你的复建情况很好，不信你看，你现在每天都能走路了，而在一个月前，你连站起来都还很艰难。不论有多艰苦，一步一步克服掉，总有一天，一切会成为你想象中的那个模样，perfect！”包容地对着小丫头悉心安抚，向逸言毕笑望着她：“笑一笑好不好？”

  缓缓划开了抹笑容来。

  太久没忘乎所以地笑，都要忘记微笑本身就是件令人快乐的事了。

  “哥哥给你准备了画笔，软软，你已经非常非常久没有画画了，要不要画画你现在的心情？”说着站起来，绕到商暖身后，向逸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往书桌的方向去。

  商暖看到了桌上的白色画纸和水彩笔。

  向逸给了放了杯水在旁边，便笑着：“不打扰软软了，哥哥想呢，我在这，你一定不能敞开心扉画了，所以哥哥回避下，软软画好了就自己藏起来，不用给哥哥看，好不好？当然，哥哥更希望软软能和我分享你的心境。”

  向逸合上门后，商暖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也许向逸哥哥说得对，这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了。

  第二日便是假期。

  盛承骁已经很久没放假了，即便是轮休期，他也还是没日没夜地留在了部队里操练，连几位教官都一再劝他不要这样玩命。

  可除了训练和出任务，他还能做什么？

  岳母说软软希望他永远不要去找她，重新找份好姻缘，从此平平安安地过，再也不要记起自己曾经娶过一个一无是处的妻。

  然，怎么能呢？

  不会有比她更好的妻子了。

  软软，我们结婚的时候，明明说好了相互扶持。

  这一趟直接飞往了京城。

  他已经有八个月不曾踏足这片土地了。

  她要他忘掉她，他便尝试，真的用心去忘，近乎自虐地强迫自己不要再去记起这个人。

  而事实上，再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完成她所说的，所以软软，是你强我所难了，我有权利说‘不’的，对不对？

  “爸。”见到商述珩，盛承骁礼节周到地这样叫他。

  “你这又何苦呢？”商述珩放了他进门，走在前头说着：“我早就不是你的岳父了，你也没必要……”

  “爸，我没签字，那份离婚协议就无效。婚姻法保护军人的权益，除非确认软软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否则我绝无可能放她自由。不论您怎么看我都好，我不答应离婚！”他的爱人，他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她这样说走就走。

  只是软软，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舍得一次都不出现呢？四哥想你了，真的。

  林心遥今天心情不错，因为听说了女儿的腿已经有所好转，连带着见到盛承骁时，她也没再一味地生冷着脸。

  “谢谢妈。”接过林心遥递来的水，盛承骁道了谢。

  “谢我收了，但这声‘妈’我担不起，承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思想该成熟些，软软既然不愿意和你在一块了，你也别强求，该散的时候，便散了吧。”说完抿了口水，林心遥看看电视，思绪已经游走了。

  盛承骁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询问道：“爸，妈，能否告诉我软软现在在哪？”

  商家有意隐瞒商暖的行踪，盛承骁又如何可能轻易查到？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算了，可依商家在军商两界的地位，要藏一个人，能有多难呢？

  商述珩摇摇头，“我无权帮软软做这个决定，当日她会签下那份离婚协议，就证明她已经考虑清楚了要与你一刀两断，我不能肯定她如今还愿不愿意见到你。总之，承骁，你不欠软软什么，无须心怀歉疚，在软软心里，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那份离婚协议，你不签，又有什么意义呢？”

  四月底的天，京都的风还很冷，盛承骁身上套着件外套，外套里头衬衣的袖子上，还绣着多年前两人在商店里买的纽扣。很别致漂亮的纽扣，他喜欢了很多年，却仅仅是因为，商暖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商玟没想过盛承骁会找上门来，开门见到眼前这位稀客，她点点头抱胸，默了默才道：“进来坐吧。”

  客厅里铺满了松软的拼接垫，家具也都留心着在边角处弄了软包装，避免小孩儿磕到。

  盛承骁落座后，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走没几步，换了爬的方式朝他过来了。

  “奇奇，叫叔叔。”商玟一把抱起儿子，哄着他叫人。

  已经过了一周岁，小男孩多少能听懂一些话。这会儿自己兴奋地拍拍手，他口中含糊地念着：“鼠……鼠……”

  “是叔叔。”商玟纠正他，哭笑不得。

  “是……鼠鼠。”

  “奇奇，你的音不对。”小男孩不想让她抱着，商玟只好松开他，还不忘耳提面命。

  怎奈小家伙是一点都不放心上，乐呵呵地朝着盛承骁靠近，很快便抓住了男人的手，“鼠鼠……”

  “奇奇，你该叫我小姨丈的。”纠正着小孩儿的称呼，盛承骁并不在意商玟的脸色微变。

  小孩子闹腾，闹腾够了也容易睡着。玩了没多久，奇奇便在盛承骁怀里睡熟了。

  盛承骁将奇奇放回了他的小床上，这才回头看向商玟：“我想和你谈谈。”别别嘴，商玟的视线从儿子身上撩过：“如果你是想问我软软的下落的话，我恐怕大概应该是不能告诉你。但你要想说别的，那就说吧。”“我只想知道软软在哪。”男人回应得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