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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盛承骁离开了，商暖才伤心不已地冲着他离开的方向，近乎呓语。

  商述珩在一旁看着她，小心着别让她追出去了。

  可没有，商暖始终站在原地，步子都没挪一下。

  等商述珩要喊她进家里了，小妮子才红着眼眶转了身。侧身之际，恍惚喃喃了一句：“软软成为了他的包袱。”

  “傻软软，怎么能这么想呢？”拍拍女儿的肩头，商述珩并不开导她，只提醒她说：“有些事情，只能你自己想清楚，软软，听爹地一句，别钻牛角尖，好不好？选择嫁给他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自己的未来是这样的？”

  商暖没有回答。

  商述珩领她进了家门，递了个眼色，让妻子不要多言。

  是六月天了，天气燥热，商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终日少言寡语。

  偶尔盛承骁会给她打电话。就是这种时候，她的话也尤其少。每每是盛承骁在喋喋不休，两人的通话才不至于冷落。

  “软软，我知道是我不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我明白，我的妻子因为这件事记恨我了，我损失大了。”

  “软软，但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四哥不会这样做。你想啊，把你放到京城，四哥还得担心你那个竹马向逸对你心怀不轨，四哥这心不得整天提着呀？而且谁知道有没有更多暗恋明恋你的发小什么的。”

  商暖还是没反应。

  “这样吧，好媳妇儿，你去你姐姐家陪陪你的小外甥好不好？不是说姐生了个男孩吗，你去苏家玩小朋友，他一定跟你一样软软香香的，你先找个同类乐一乐，这样可以吗？”

  “我挂通话了啊，软软，再不和四哥说话，下一回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还是说，在听手机的一直是你的大肥狗呢，那我就是对狗谈情了？”

  “它是小小白，不是大肥狗。”终于肯吱声了，商暖周身透着倔意，却也还有微弱的哭腔。

  “说到狗狗你就精神了，四哥怎么觉得自己还比不上一条狗呢？不管，我觉得受到了精神伤害，哼。”故意哼哼一声，为了逗媳妇开心，盛承骁算是使尽招数了，“现在呢，软软要是不亲我一下，我就跟你急。”

  商暖不回应，俏颜上却是欲哭而失笑。

  “真不亲啊？软软，你这是把我忘到地底去了么？没良心的小丫头，别忘了咱俩可是名正言顺的，我还在你行李袋里塞了本结婚证，你没事得多看看那玩意，不准把我忘了。”

  好说歹说，最后总算赏了他个香吻，商暖觉着这男人其实幼稚得过了，可纵是幼稚，她也讨厌不起来。

  因为是全心依恋着的人，所以怎么都不会不喜欢，是这样么？

  盛承骁收起手机那刻抹了下唇角，笑容可有些欢乐过了。

  施敏儿没事跑到了他们宿舍，当下便啧啧了两声：“男人呐，思春呢……”

  “客气点。”斜了施敏儿一眼，盛承骁很快收回来心绪，敛下了自己的情绪波动。

  虽然算是兄弟了，可媳妇儿不喜欢，他还是和这女兵保持下距离好了。要推脱，也还有个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不是么？何况他已婚，她还未嫁。

  谭青云漱口完出来伸了个懒腰，瞥着施敏儿时‘哟’了一声：“施敏儿同志，我发现你最近没少来男兵宿舍啊，尤其是来我们这，你该不是看上我了吧？”

  说完夸张地比了个双手护胸的动作，谭青云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就你……”眼角微抽，施敏儿一手指着这自恋的男人，“你说你这五官分开来吧，还算都长得不错，可拼一块就一平凡路人脸。浑身从上到下呢，优点没看到，猥琐倒是无处不在，就这样，你说你哪里值得我觊觎了，不要太要脸，好么？”

  “你你你……施敏儿，我要控告你严重伤害了我们的革命感情，还致使我心灵受创，这笔账，你认是不认！”神色遽变，谭青云“狗头军师”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当下他便转换策略，改走殷殷凄凄的路线了。

  盛承骁转身进了房里，懒得搭理这两只中二病。

  等他打理完出来，谭青云还在和施敏儿没完没了。好在他们宿舍是这层楼左侧的唯一一间，旁边就是楼梯，不然真要打扰到别人了。

  “行行行，我叫你姑奶奶得了吧？你扯乎了那么多不就一个意思么，你看上的男人必须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身高有身高要人品有人品要和你有相同的价值观要和你家境相近要爱你宠你时时刻刻把老婆当宝贝供着。”一溜串说下来不带喘气的，谭青云的肺活量可不要太好。

  言毕摊开手，笑得别有深意：“还别说，我真认识这么一个符合你要求的人。”

  “谁呀？”都要被谭青云绕晕了，施敏儿下意识地问出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谭青云的意思真不难理解。

  只是施敏儿明显误会了，“你？我刚说什么来着，你可别太自我感觉……”

  ‘优秀’还没蹦出来呢，谭青云就截住她了，“停，我说的是我哥们承骁好吧，女人啊，你的智商叫捉急。”

  不等施敏儿辩解，谭青云就不亦乐乎地继续道：“看承骁，要什么有什么，上天的宠儿，像不像你心目中那个闪闪发光会骑着七彩祥云来娶你的心上人？”

  施敏儿一时窒息，一直点点点的手指没什么力气地晃了一下，整个人侧了下身了，口中没什么攻击力地回了句：“说什么呀，真是……”

  脑海里却是不受控制地上演起了当日男人推开她，替她挨了一枪后还坚持把她塞到了掩体里的一幕。

  后来在掩体那，她看到他肩胛上是血红的一片，仿佛一大片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在摇曳，扎得人眼里发疼。

  再后来，他们成功离开那片丛林，他才上了军机，就彻底昏迷了。青云帮他剪开了上衣，带开来一片血肉，混着砂石。

  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这样狼藉的伤。

  小的时候，她不知多少次看着父亲身上绑着绷带，那个时候，“伤”这个名词，对她而言就是一块白花花的绷带。受伤的不是她，她无法知晓，那些白色的、看着质量不错的医用绷带下方，是怎样的痛楚难耐。

  亲身经历过后，才知晓伤口该是红艳艳的，因为在淌血，不知有多疼。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承骁是样样好，可谁让他偏偏有一样不符合你的标准呢？施同志，可惜你来晚了，人承骁都娶妻了，没准再过个三两年，他孩子都能满地爬了。所以我看呐，承骁他媳妇真是人生赢家，这么好的草，咋就这么早被采了呢？”

  从游离的幻境里走出，恰好看到盛承骁出到了外头来。两人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汇，他漫不经心得没把眼前的一切放心上，施敏儿却跟做贼似的，没来由慌切心虚。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走了，改天找你们玩。”才说完便匆匆跑了，好在旁边就是楼梯，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她的慌乱。

  施敏儿一口气跑下了四层楼梯后，停在一楼，抚住了心口，双腿在打颤。

  “你说错了。”在谭青云开口前，盛承骁忽而这么道。

  “咦？”

  “我媳妇儿不是人生赢家，我才是。”说出这话的时候，盛承骁并不高兴或得意。

  谭青云显然发觉了他的异样情绪：“发生什么了？”

  摇摇头，这会儿笑的时候，盛承骁心间涩然，“你觉得我样样好，所以我媳妇儿是赚到了，可哪里是呢？我娶了她，却要她一次次接受我离开，纵然有着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哪一次，我不是在往她的心上撒盐？她很依恋我，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敢想象，她会放弃那样优秀的向逸，再一次来到我身边。可我能给她的，唯有那么多，那么深的辜负。”

  “承骁，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娶同行，就只能是这样了，你老婆该明白的。”谭青云知道自己的说法无力，即便事实如此。

  “不，她本不用明白的，是我没尽到一个好丈夫该尽的职责。我娶她，不但不能陪着她，连她有危险，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今我亲手把她送到我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可我该怎么让她别难过呢？前两天岳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我媳妇儿觉得她是我的包袱，你能想象吗，知道这事的时候，我有多心疼？”

  谭青云无言以对。

  “你以为我足够好，可在盛承骁心里，商暖才是让他成为了人生赢家的人。只是这样的赢，有什么意义呢？”

  让她难过让她哭，令他苦涩令他疼。

  所谓的赢家，撕开表层的外衣，内里这样不堪。商暖数完了第十朵郁金香的花瓣，手心摊开，花瓣便被风吹走了。日落，人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