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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沈云城发来的短信。

  “还没有。”郑安琪回复了他，心想大概是阿南将自己的号码给他的。

  “在做什么？”

  “失眠。”

  “呵呵，我刚喝完酒。那些人太麻烦，缠着我不让我走。”

  “那就早点睡吧。”

  “陪我聊聊嘛，安琪。”

  郑安琪犹疑地盯着屏幕，沈云城是不是喝醉了？她跟他总共也只见过三次，虽然今天聊了会天，但她不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沈云城会在醉酒后找她聊天的地步。

  “为什么找我聊天？”

  “因为我信不过别人。”

  郑安琪刚看完这条短信，沈云城就打了电话过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号码，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

  “安琪。”沈云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跟他平日里轻佻的声线截然不同。

  “嗯，你说吧。”郑安琪没有打开床头灯，只是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抓了个海豚玩偶抱在胸前。

  沈云城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他自己，说他的家庭，说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说他跟陈意如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

  当郑安琪还是陶清的时候，也曾听说过陈意如的绯闻，但是她从来不会将那些放在心上，听别人提提也就过了。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感情的事其实都只有本人自己知道而已，外人如何猜测那都只是臆想。

  人们最为关注明星的感情生活，他们自身对此也最为谨慎，很多时候也不过是在镜头面前做给别人看而已。

  今天在大众面前恩恩爱爱的小情侣，可能很久之前就已经分手了，为了利益为了话题才继续炒作；今天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可能很久之前深深爱过，现在不愿相见只是因为曾经爱得太深伤的太重。

  他们的世界总比普通人要更加复杂，他们的生活总比普通人的更加波澜起伏。

  当时的陶清只知道陈意如确实跟一个富商公子传过一阵绯闻，但是她并不知道那是真是假，她对此也毫不在乎。

  她也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自己会以另一个身份跟这位神秘的富商公子深夜漫谈。

  沈云城说起他以前跟陈意如相处的快乐时光，他在宴会上被她惊艳，他花了重金空运玫瑰来送给她，他费尽心思讨好她，让她开心，给她拉资源，投资电影，甚至帮她排挤竞争对手。

  沈云城说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拉长回忆的时光。他甚至没有提到陈意如的名字，只用一个简单的“她”来代替，他知道郑安琪会懂，他说不出口的那个名字到底是谁。

  郑安琪原本听得昏昏欲睡，但却在沈云城提到某个名字的时候打了个激灵，立刻惊醒了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郑安琪问道，“你在说一遍？”

  电话那边的沈云城也是一愣，“啊？我说她最大的对手就是公司里压她一头的陶清，为了让她高兴，我甚至找了水军在网上黑陶清，还动了手脚让她丢了好几个广告和一部大制作的电影……”

  “是你做的吗？”郑安琪的心跳得飞快，困意一扫而光，她紧张而激动，声音都在颤抖，“是你找人发的那篇影评，然后让所有人都去黑她的吗？”

  郑安琪的声音并没有抬高，但却带着丝丝凉意，仿佛极力压制着什么。

  “怎么，你喜欢陶清？她是你的偶像？”沈云城似乎也感觉到郑安琪的情绪不对，醉意早已醒了几分。

  “我问是不是你做的！”郑安琪紧紧抓着海豚布偶，浑身颤抖，她低着头，刘海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感觉脸上凉凉的，泪水滴落在咖啡色被套上，印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找人逼死陶清的？”

  “……不是。”沈云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安琪你冷静一下，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陶清，我今天就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隐隐作痛。

  “我没有逼死陶清，当时那么多人黑她，我只是……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真正要黑死她的人并不是我。”

  说是推波助澜其实有些轻描淡写了，但是沈云城在这种事上多少还是有点分寸，他当时确实喜欢陈意如喜欢的有点疯魔了，可他还不至于为此去害死一条人命。

  “不是你吗？”郑安琪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个字音都在发颤，“真的不是你害死她的？沈云城，你别骗我。”

  “我不骗你，安琪。我拿我的身家性命跟你担保。我沈云城或许是别人眼里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是从来敢作敢当，我做的事从不怕别人说。我承认我做过手脚，确实坏过陶清不少事儿，但真的没有想过要逼她死。你说的那篇报道我知道，但不是我找人做的。”

  郑安琪没有回应，沈云城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我跟你发誓，安琪，如果是我害死陶清的，那就让我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都永远不能跟陈意如在一起！”

  郑安琪又沉默了几十秒，然后才问道：“那……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你知道是谁这么恨陶清吗？”

  沈云城这才略略松了口气，他皱着眉回想了一下。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咳，你也知道，陶清的演艺之路一直坦荡顺遂，为此有不少人眼红她嫉妒她，我当时……我当时找人黑她的时候已经有好几拨人下水了，但最初是谁发起的，又是谁在背后暗暗主导这一整场戏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不过我跟你保证，陈意如跟这事儿没关系。”

  郑安琪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不怪郑安琪这么想，网上很多阴谋论的说法其实都将陈意如当作陶清之死的罪魁祸首，毕竟大家都知道两人不对付很久了，而且陶清去世后，最大的获益者就是陈意如。

  沈云城有些生气，但多少也能体会郑安琪的心情。

  “真的，陶清都去世大半年了，我有必要继续瞒你吗，安琪？是，网上是有很多人说意如是罪魁祸首，她自己也从来没有站出来澄清过，但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事了，那段时间她说是去国外准备新电影了，其实是来找我的……我跟她一直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策划那么大的一场阴谋。她不爱跟我说她工作上的事，我也是私下去找国内的关系黑陶清的，后来她知道了还跟我吵了一架，然后她就回国了。”

  郑安琪松开布偶，用手背胡乱蹭了蹭脸上的眼泪。

  沈云城听到郑安琪哽咽了一声，心又软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些许，“安琪，意如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她对陶清真的没有恨到那种程度。你相信我。”

  “我知道了。”

  “……意如知道我做的事后觉得我干涉了她的私事，当时她的电影《木兰》也快要上映了，所以她提前回了国了。但那时国内黑陶清的新闻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没过几周陶清就……唉，我也觉得很可惜。说实话，我还是挺欣赏她的。陶清的死亡有很多疑点，但我确实也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背后的势力很大，而且很可能是跟陶清亲近的人做的。”

  沈云城说得诚恳，郑安琪已然信了几分，但并没有完全排除他跟陈意如的嫌疑。

  不过沈云城到底跟她的地位和立场都不一样，也许他能知道更多自己没有查到的内幕消息呢？

  “嗯，你继续说。”

  “你应该也明白，当时抖出来的许多资料都是以前都没有听说过的，如果不是跟陶清非常熟的人根本不可能拿到那些资料。那个人跟陶清应该已经认识很久了，而且一直都很亲近。这个人相当厉害，暗中谋划了很久了，而且整个行动都是经过精心谋划的，哪个阶段应该放出哪些报道，煽动哪些人都做得恰到好处。另外，这样大规模、长时间的营销需是要花不少钱的，而且要打通不少关节……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安琪，我知道你难过，但我劝你一句，早点放弃吧。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不是你能轻易摸得清的。”

  是啊，在沈云城的眼里，郑安琪不过是个十八线的小艺人，她干嘛要牺牲自己的前途去淌这种浑水呢？何况斯人已逝，就算郑安琪再喜欢陶清，也没必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陶清出事后，其实陈意如也委托他查过这件事，但是他并没有查到什么头绪，就连他沈家少爷都查不到的事，一个小艺人能查到什么？

  “人已经走了，就让她安息吧。我在国外知道消息后也很后悔，多少我也要负点责任，没机会跟陶清说，那我就跟你说一声抱歉吧……时间不早了，安琪，你别想太多了，早些休息啊。”

  郑安琪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也没注意沈云城后来说了什么，随意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沈云城当然没法了解了，在他看来，郑安琪只不过是为一个偶像的离世而伤心，但他何尝知道，郑安琪其实就是陶清本人呢。

  郑安琪知道沈云城的提醒和警告都是善意的，但是她怎么能够放下这件事？她的人生，她的前途，她前世所有的一切都是毁在了这起巨大的阴谋里。

  沈云城就算对陶清的死亡有所怀疑，但他又怎能确信陶清真的是被人硬生生推下大厦楼顶的？

  从光鲜亮丽、人人追捧的大明星转眼间就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样戛然而止的人生怎能让她来去无牵挂？

  所有的这一切，没有人能懂。

  她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